第27章 27-v2 “京城来客人了。”

三日后漠北传回消息,谢烬已抵达雁门关,率军赶赴阴山。

据说北狄这次带兵的是大燕王子乌恩其,传言这位年轻皇子骁勇善战,是北狄难得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几年前谢烬与他交手过一次,那时他初出茅庐,不敌谢烬,如今卷土重来,不知是否存了一雪前耻的心思。

不管是不是,单凭他雷厉风行偷袭阴山这一仗来看,这些年他带兵的本事长进不少。据说大燕众皇子之间内斗严重,此番他若能打赢这一仗,想来储君之位不在话下。

谢烬率军驻扎在阴山脚下的武川城外,乌恩其闻声而动,没有正面迎敌,反而主动往北退了一百里。

敌不动,谢烬自然也不动。漠北连日大雪,鸟兽无踪,积雪轻而易举便能掩盖行军踪迹,此时追击,定有埋伏。

安顿好之后,谢烬先给自己外公去了一封书信。信里倒没说别的,只问候了老人家身体,顺带提了几句边关将士辛苦。

钟老爷子人精似的,想必收到信之后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军营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烬夜里外出回来,马停在帐子外面,副将裴一鸣刚好路过,对他道:“将军,京城来客人了。”

“谁?”

裴一鸣还没回答,只见帐帘掀开,熟悉的轮椅声吱呀吱呀响起。

林夙一身狐毛大氅,像平日那样戴着面具,微微颔首道:“谢将军。”

谢烬下马,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林先生?天寒地冻,你怎么来了?”

“王爷不放心将军,派我来看看。”

来看看……?

林夙腿脚不便,必是坐马车来的,算算时日,应当是谢烬前脚刚离京,他后脚便动身了。

谢烬上下打量林夙一眼,不咸不淡道:“我面子够大的,林先生竟愿意如此长途奔波。”

林夙淡淡一笑:“王爷之命,不得不从。外面凉,将军里面说话。”

说完林夙便摇着轮椅进去了,谢烬撇撇嘴,小声道了句“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林夙笑笑,只当没有听到。

帐子里燃着火盆,将寒冷阻隔在门外,炉子里木炭噼啪燃烧,一小壶奶茶咕嘟咕嘟的沸腾着,为冬夜带去几分静谧温暖。谢烬脱下大氅,提起茶壶为林夙倒了一碗奶茶,道:“不知林先生来,招待不周,见谅。”

漠北寒冷,奶茶里加了酥油和盐,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寒夜中很是勾人。

林夙接过茶碗捧在手里,谢烬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说:“这是用西北砖茶煮的,阿雪喜欢喝。”

林夙垂眸,不露声色道:“江公子离开这么多年,谢将军仍记得他喜好。”

谢烬不以为意一笑:“七年,转瞬而已。”

“此次好容易找到江公子,谢将军日后有何打算?”

“阿雪想必放不下玄鹰军,我应当会陪他一起守在漠北。”

林夙点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林夙微微一笑,换了话题,“我这次来,其实是有消息带给将军。事关重大,王爷不放心别人传信。”

谢烬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认真:“什么消息?”

“豫州要反。”

——豫州。

大旱三年,民不聊生,救灾官员自上而下贪腐,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既然有谭正则以身犯险行刺萧承邺,那么再有人造反也不奇怪。

“谭正则说的么?”谢烬问。

林夙点头:“是。”

“为首的是谁?”

“安阳县一股民兵,为首的是一个叫罗阳的人。据谭正则说,此人曾是安阳县一名百夫长,虽出身低微,但颇有胆识和谋略,且擅长鼓舞人心,在当地一呼百应。”

谢烬低头想了想:“他们有多少兵力?”

“青壮年只有不到一万,若算上支援他们的百姓,六七万是有的。”

一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今正值北狄来犯,若豫州造反,西北必然抽调不出兵力前去镇压,那么最近的便是京城附近的驻军。

谢烬问:“他们打算何时动作?”

林夙答:“月底之前。”

也就是十天之内。

照理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趁中原内乱,谢烬可率军一举攻入皇城。然而乌恩其在北边虎视眈眈,倘若谢烬离开阴山,北燕势必会再一次攻打过来。

林夙看出谢烬顾虑,主动开口道:“王爷知道谢将军放不下西北战事,故派我来告诉将军,先以西北为重,无论如何,不能让北狄趁虚而入。”

在林夙说这句话之前,谢烬本已开始考虑若萧长勖打算这时举兵,他要如何在西北和京城之间取舍。眼下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内忧外患之前,萧长勖至少顾全大局,不会因一己私利让他抛下西北不管。

不过……江悬还在京城,萧长勖能如此果决,他却不能。

“先看看豫州如何动作罢。”谢烬沉思道,“民兵造反,不一定能掀起水花。”

林夙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这次来,给将军带了一个人。”

谢烬抬眼:“谁,谭正则么?”

“正是。”

“说起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谢林先生。”

“将军不必客气。”

“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武川城中。他身份特殊,我不敢贸然将他带到军营。”

“好,有劳林先生。我知道了。”

夜深了,林夙慢慢喝完一碗奶茶,放下碗说:“那我先回去了,将军早些休息。”

谢烬站起身:“林先生留在军营吧,我叫他们收拾一顶帐子给你,天寒地冻,省得来回奔波。”

林夙没有推拒:“好。有劳。”

“来人。”

谢烬对帐外唤了声,裴一鸣进来,抱拳道:“将军。”

“带林先生去休息。记得准备一床厚实的被褥。”

“将军放心,已为先生备好。”裴一鸣说完,对林夙道,“先生这边请。”

林夙微微颔首:“多谢。”

漠北不比京城繁华,一入夜四下寂静,只余满天星斗。送走林夙,谢烬一人来到帐外,习惯性入睡前检查四周。

雪晴了,今夜的星星和月亮格外的亮。

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北燕将领胡和鲁率军埋伏江家父子,后来在战场上,胡和鲁被谢烬亲手所杀。

出于某种约定成俗,两军交战一般默认一不可肆意虐杀,二不可侮辱尸体,但那次谢烬连犯两项忌讳,不仅挑断胡和鲁手筋脚筋,将他吊在城门口万箭穿心,还把他的尸体大卸八块,将一麻袋分辨不出人样的尸块送还给北燕。

北燕自然满朝震怒,事情传回京城,大梁文武百官也无一不谴责谢烬,那段时日,光参他的本子就在萧承邺案上堆了三尺高。最后萧承邺罚了谢烬三个月俸禄,以及闭门思过二十天,此事才算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