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想铺一条繁花锦路

两天后,办完不动产更名手续,安奕和严琛去了趟银行。

安奕预约了大额交易,按现行房价折现再加上装修费用一起划入严琛的账户。

严琛眼下乌青,这两天他失眠严重,嗓子都是哑的。

他说:“可以慢慢给,不用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没关系,我这两年挣了点钱,”安奕莞尔一笑,“再加上之前从你那里拿来的五百万,还是够的。”

严琛被他的笑容刺痛。

他宁愿安奕恨他、怨他,也不想安奕像现在这样对他,客气又疏离。

安奕签完字,转账完毕,他让严琛核对下款项。

严琛没看,而是对他说:“资助计划的事,你不要放弃,我……希望你能做你的喜欢的事,被更多的人看见和肯定。”

“好。”安奕点头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银行,今天阳光很好,微风徐徐, 是个适合重新开始生活向前走的好时机。

严琛在他身后,低声说:“一起吃顿饭吧,吃完我送你回灵安。”

“不用,我已经买好票了。”

阳光下,安奕对严琛笑得两眼弯弯。

这是几年以来,他面对严琛最为放松的时刻,他感受到了平静与自由。

“严琛,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再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包括你不爱我的那几年,以后我们都好好的。”

严琛呼吸一滞。

什么叫好好的?没了安奕,他那场连绵两年的病痛怎么会好?可安奕的笑容让他说不出挽留的话。

这时,路边一辆低调的宾利按了一声喇叭。

严家老大坐在后排,车窗降下半个,正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他们两个。

安奕把手插进口袋,对严琛说:“你回家去吧,有话好好说,我走了。”

走了,不是再见,以后不必再见。

严琛静默注视他转身走出自己的生活,他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一切都结束了。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他和安奕或许都不再有交集。从今往后每一天,这个人、这颗心都不再和他有半分关系。安奕会在他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吸引更多志趣相投的目光,自己终将成为某段缺憾记忆里的某某某。

曾毫无保留的炽热爱意终于燃尽,成为摊在严琛掌心的一片死灰。

严琛紧攥着手,看着安奕瘦高的身影拐过街角,彻底消失。

他想再叫一声安奕的名字,但巨大的视野空白,如同一场来势汹汹的病毒,瞬间侵蚀他的神经。

他手脚发麻,呼吸一时间都变得艰难。

严珩及时过来搀住他,看到他爬满血丝的眼睛与苍白的脸色,责备的话堵在嘴边再难说出口。

严琛回到家后,大病了一 场。

他总是夜半惊醒,没食欲,吃一点就会胃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又找不到器质性病变,最后只能断定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医生给他开了抗抑郁的药片,叮嘱他多出门散心,神经官能症状或许会随时间慢慢改善。

可严琛把自己关在从前和安奕生活过的澜山别墅,不愿出门。

严经纬气急,差点用拐杖杵穿地板。

不停数落小儿子没出息,为了一个男人沦落至此实在是有辱严家门楣,后来又改成质疑安奕的背景来历,他想不通是谁竟然能把他儿子吊了两年还没追到手。

严琛异常沉默,胃疼的时候他就会去别墅的阳光房坐会儿。

这里依旧保持着安奕走前的模样,安奕在阳光房里种的花草郁郁葱葱的,一直被照顾得很好,严琛总想着安奕哪天回来看见这些,一定会开心。可事实是,安奕不是他养的金丝雀,他已挣脱这个华丽的牢笼飞往外面广袤的天地,并决意永不回头。

安奕在飞往津海的途中,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眼睛被刺痛。

他躲进机舱洗手间痛哭了一场。

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末艳阳天,他同泳池里的严琛作别,拿上证件义无反顾地登上了那艘跨洋邮轮,他站在桅杆边想纵身一跳结束所有痛苦。而两年后的今天,他要再次经历一场戒断,他要把严琛这个人从心底彻底拔除。

好在过去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留痕,没有纪念日礼物需要扔掉,没有日常生活习惯需要改变,那五年他更像是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单人恋爱,仅有的几张合影也早已连同被扔掉的手机一起葬身海底。他的爱人只是一个有着英俊轮廓的影子,留给他几道需要长袖掩盖的伤痕。

他已克服过一次,自然可以克服第二次。

安奕决心把所有缺憾爱恨留在云端,不带下飞机。

回到灵安后,他一心扎到陶瓷的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

跟着谢飞年做瓷塑的同时,他以白瓷为底蕴做了一大簇生长在少女眉眼间的小雏菊,而后经过釉上彩的精心铺陈,最后色彩纷呈,栩栩如生。

这幅作品被艺术银行送去新一年的陶瓷艺术巡回展,经过三十多座城市的展陈,最后在粤港上会拍卖。

安奕将拍卖所得悉数捐献给了儿童血液病慈善基金会,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年捐款。

同年十月,安奕做出的一尊妙手观音瓷塑通过艺术银行租赁到国外瓷器艺术展,被一名热爱中国传统瓷文化的国外私人收藏家以高价买下。

这是安奕第一次独立完成的大型瓷塑作品,是他迈出的里程碑式的一步。

国内所有瓷商和收藏家看见了这位新锐的商业潜力,想找安奕定制作品的人一时间要将谢飞年家的门槛踏破。

谢飞年从旁提点:“乖孙,想清楚你是要做流水线工人还是陶艺家,这两条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生产作品,后者创造作品。

安奕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爷爷我懂的。”

“乖孙一点就透,”谢飞年笑眯眯地躺在摇椅上,“我能教你的都教了,剩下的该你自己琢磨咯。”

安奕点头,婉言回绝了所有请帖。只有津海陶瓷艺术协会发来的入场券,被谢飞年拿了下来,“这种协会虽然只是挂个虚名,但多去交流交流是有好处的,做瓷不是闭门造车,你还是去一下。”

“我听爷爷的。”

这是场艺术协会联合多家机构一起举办的慈善晚宴,宴会内场设置瓷器展厅,受邀出席的收藏爱好者可以内购喜欢的作品,善款所得会捐献给当地希望小学。同时也是为新加入的协会成员举办的“迎新宴”,新老思想碰撞交流,求同存异。

安奕看到几张熟悉面孔,都是年后参加过艺术银行资助项目颁奖礼的人。

寒暄几句,他们一起移步展厅参观。

安奕一眼便看到了《雅》,她伫立在永久馆藏下的灯光里,熠熠生辉、典雅隽永。

虽然以他现在的技术眼光来看,这尊少女白瓷像有诸多瑕疵,可隔着时空与她对视,依旧能让他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