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安奕不再看严琛,回到1201,窗外雷声滚滚,他再没睡着。

一早起床收拾公寓,打算接猫过来,但隔壁一直静悄悄的,他等到傍晚才去敲门。

过了很久,门内响起脚步声,房门打开,严琛一身居家服靠在玄关边柜上,头发很凌乱,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打扰了,”安奕说,“我来接球球,搬东西。”

严琛鼻音有点重,“这么急着搬么,我这边屋子空,也封了窗,你可以天天过来喂它。”

“不方便。”

安奕进了房间,严琛陪他一起把猫罐头、猫砂等东西从柜子里往外搬。

空间本足够宽敞,但两个成年男人站到一块,就显得逼仄拥挤。

严琛灼热的气息烘得安奕全身汗毛竖了起来,耳廓也染了绯色。安奕把一箱未开封的猫罐头拖出柜子,说:“你出去吧,我自己就行。”

“这么多,你自己要搬到什么时候。”

严琛去接他手里的箱子,不经意间在箱底碰到了安奕的手。

安奕胸口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他蹙起眉,忽然抬起手用手背飞快地碰了下严琛的额头。

烫手。

“烧多久了?”安奕问,“吃药了没有?”

严琛还在因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怔神,看见安奕眼底的愠色,他才缓缓摇头,“还没有。”

安奕看到柜子里的泡面箱已经空了,他又问严琛:“饭呢?”

严琛再次摇摇头。

安奕心头率先涌起一阵担忧——这是爱了严琛五年,至今仍然无法改掉的惯性反应,但随即他又用刻薄掩盖这丝可悲的、不该存在的忧心,他红着脸低斥:“你整天都在干什么!这么大人了,生病了还不知道吃药和吃饭。最起码的自理能力都没有,我劝你趁早回家做你的大少爷!”

他一向温柔和煦,训斥人的眼神、语气,都是无奈多过气恼。

严琛听得一颗心酸胀充盈,甚至想让安奕多教训他几句。

但安奕不再多说一个字。他执意把严琛推到一边,一个人低头沉默不语地收拾东西,边搬边列清单,最后根据网络定价计算出总数,交给严琛。

“核对一下,”安奕说,“没问题的话,我转账给你。”

严琛拿着清单,爬满血丝的眼底开始冒酸水,“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

“算清楚点好,”安奕低声说,“谁也别亏欠谁。”

严琛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疼,他深吸口气,红眼看着安奕,“那好,把微信加上,你转给我。”

“……不用,你把收款码打开。”

“没有那东西,”严琛用力看着他,“加微信。”

安奕说什么都不愿意,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安奕抱起猫,一声不吭地走了。

严琛头晕胸闷,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着脸踢了一脚凳子腿。

他回到卧室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片刻后又坐起来,捞过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继续涩着双眼写他的可研报告。

稍晚时候,房门被敲响,严琛嗖一下扔了电脑往客厅走,结果拧开房门,外面站着的不是安奕,是外卖员。

严琛皱眉,他没点外卖,但订单上的房门号确实是1202。

包装袋里有他爱喝的芙蓉粥,两道清淡的家常小菜和蔬菜饼,另外一个单独的塑料小袋子里放着一盒退烧药。

严琛看到订单的备注上写着:香菇过敏,粥里不要放香菇。

他揭开碗盖,细腻软糯的粥里果然见不到半粒香菇碎。

严琛撑在桌边,沉默喝完整碗粥。放下碗时,盈着水汽的眼睛变得比之前更红。

退烧后,严琛没多休息,连肝几天把初步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写了出来。

他争分夺秒,飞去厦川和粤港,利用自己在娱乐圈的关系,陆续约见了几名文化公司、投资公司、拍卖行还有艺术院校的负责人。

只有尽快把这个项目启动推进,他才有底气站在安奕面前,去和谢南沧竞争。他想带着他打造的平台,给安奕一片可以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

严琛风风火火,拉开的铺面极大,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严家老宅。

“胡闹,”严经纬都快被这个小儿子气冒烟了,“老大你赶紧把他叫回来,少在外面给我惹事。”

严珩手里拿着好友转交给他的艺术银行可研报告,客观评价道:“其实项目不错,依托政府和文化机构,好好经营能给严氏的品牌形象增彩不少。”

严经纬不买账:“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下半身比脑袋还热,能成什么事。”

“再热也超不过40度。”严瑾轻嗤,换来她老爸的一记白眼。

严瑾不以为意,一边玩手机一边慢悠悠地说:“几千万而已,让他折腾去呗,搞砸了顶多让我哥给他擦屁股。”

严珩:“……”

讨论来去,最后两个小辈快要磨破嘴皮子,才终于让严经纬暂时打消了绑严琛回家的念头。

严琛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每天周旋于各种会议、谈判与宴会,融资立项组建团队。

他像一台拧紧发条的机器,被越积越厚的文件、越来越紧的行程推着前行。而一旦神经稍有松懈,他就会被密不透风的想念挤压得胸闷难受。

实在撑不过去了,他就抽空回了趟津海。

严琛站在1201的门前,心如擂鼓。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了大半个月,那时他们为了加不加联系方式不欢而散,也不知道安奕还有没有在为这件事生气。

他敲响房门。

片刻后,门开了。

站在门后的却是个戴着眼镜、身穿家居服的中年女人。

“你找谁?”

严琛抬眼确认了眼门牌号,英挺的眉拧了起来:“你是谁?住这的安奕呢?”

“不认识,”女人说,“我上周搬过来的。”

严琛如遭雷击,手脚一片冰凉。

他僵硬地回到隔壁,看到玄关边柜上放了一把备用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表面字迹清隽有力,写着:合计4875元,这里一共5000,以后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严琛满眼不可置信,他去拿信封,冻得通红的手指却哆哆嗦嗦地拿不起来。

他恨恨地一手打在柜门上,整个人无力地靠过去,额头顶住冰凉的顶柜,肩膀轻颤着低下头。

紧接着又是两下捶打,他忽然歇斯底里地低吼了一声,随即再也撑不住般单膝跪下去,倚靠着鞋柜发出困兽般的低沉呜咽。

安奕带着猫直接跟谢南沧去了灵安。

严琛买的那些猫粮猫砂,堆满了整个后备箱,谢南沧不禁打趣:“你这邻居是打算做猫咖么?居然买这么多东西。”

安奕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抚摸着球球的后背,微眯起眼睛望向车窗外,秋日高悬在飞速倒退的林间,凝成一轮惨淡的白色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