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 雏凤初鸣 第四章

罗登收拾起地图,派人去吩咐掌舵者靠岸,又命人在船尾船头两处打船旗,通知其他同行的船只也一一靠岸。

趁着洛宁在另外一艘船上,无法发表意见,众人赶紧做好下船游玩的准备。

凤鸣杯秋月秋星几乎绑架似的抓进房里换了一套专门游玩用的便装,出来的时候发现秋蓝还坐着低头缝线,问:“秋蓝,你不去吗?”

要是洛云的老爹,那个凶巴巴的洛宁也是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秋蓝“恩”了一声,“一会就好,就差几针了。”

凤鸣大喜。

刚好秋月走出来,看见这样,一把将秋蓝手中的披风抢了,往地毯上一扔,“既然只差几针了,等回来再弄好了。快走快走,免得夜长梦多。”

洛云淡淡瞥了凤鸣一眼,似乎不想和凤鸣对视,目光一触即漫不经心地别往他处,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道:“要去哪里是少主的事,我们做属下的,哪有资格插嘴。”

秋蓝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什么夜长梦多?鸣王教你的好话,你就都用在玩上面了。”被秋月这么一捣乱,也没了原来的恬静心思,只好站起来匆匆换了衣裳。

不过除了他之外,三大侍女对此都不认同。她们压根就觉得洛云是仗势欺人,不懂尊卑。

随着几下轻微的颠簸,木船和码头年代久远的大杨木里边轻轻碰撞,发出“崆崆”的声音。

而且是隐藏在表面的森冷之下的,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凛冽气势。

大船一靠岸,众人好像放飞鸟儿一样急不可待地跨过桥板,踏足平地。

刚刚见面的时候觉得他老爹洛宁比他有气势,但这些天下来,如果再仔细点看,有时候却又觉得洛云比较够气势。

秋月略一站稳,闭起双目感觉了一下,呼出一口气道:“果然坐船不能坐太久,虽然舒服,但是到了平地,还像在船上似的,整个人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不知道为什么,洛云虽然年纪比他轻,身上却又一种他不敢轻视的森冷气势。

“我也是呢,晃啊晃啊晃啊,人都晕了。”秋星道。

“那个……”凤鸣咽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可以去芬城逛逛吧?你看,罗登也说时间安排上没有问题,而且这个码头还是我们萧家船运的一个重要转运点。”

芬城码头非常热闹。

洛云站在一旁,见人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冷声问:“干什么?”

大概一年之计在于春,最近天气又特别好,大家都赶着这时候送货赶货。码头上人头涌动,商人们站在一边彼此商量买卖,来来往往扛货上下船的船工忙得浑身大汗,不少人干活干的兴起,脱了上身衣裳,露出赤裸的胸膛。

这家伙处处和凤鸣唱对台,保不定会出面阻止。

小贩叫卖声充盈于耳。

既然容虎点头,老好人罗登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众人转头去看洛云。

但离码头十丈远的岸边,却是一片沿岸草地,春天草芽初出,那片绿嫩的令人见之心喜,上面几个六七岁的孩子或趴或躺,正在那里玩耍,旁边还有几匹小马驹跟着妈妈低头休闲地吃草喝水。

跟随他多时的人,包括秋月秋星秋蓝容虎,都一致对他露出同样的表情——你确实整天出状况……

凤鸣正兴致盎然地四处张望,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忽然小跑着朝他们过来,未到跟前,已经被前头一排相貌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萧家高手挡了去路。

凤鸣虽然为双亮沙的破烂任务弄得一头焦,此刻也不禁杯秋月逗乐了,在她嫩滑的小脸上拧了一把,笑骂道:“什么中途掉队,偷偷离开?好像我整天出状况似的。”

罗登扬声道:“让他过来吧。”低声对身边的凤鸣道,“这是芬城码头的码头掌吏,专门负责码头货物的抽税和治安。我们萧家是他的老主顾,每年给永殷王族上供不少税银呢。他知道少主过来,一定会好好招待。”

“当然,当然!”秋月索性替凤鸣点头答应,机灵麻利地举起手道:“而且鸣王还会保证不中途掉队,不偷偷离开我们的视线,一定从头到尾奉公守法。”

凤鸣下船的本意是到处玩,一想到要接受官方款待,闹那些门面上的功夫,大不耐烦,嘀咕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是谁?”

容虎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不住唇角逸出轻笑,无可奈何地道:“去芬城玩耍可以,但是一定要护卫们贴身紧随,而且鸣王要保证不会在中途惹人和麻烦。”

罗登忍着笑,朝后面一指道:“少主请看我们那些豪华的大船上挂着什么旗号?瞎子也知道萧家少主就在船上,而且我好歹也算萧家船队的总管事,由我陪在身边送上岸的,不是萧家少主是谁呢?”

凤鸣可怜巴巴地看着容虎。

容虎也道:“鸣王要巡查天下各处萧家产业的消息,已经无人不知了。再猜不到就是傻子。”

这种相当于国际首席重犯的待遇下,那下铁石心肠的保镖们肯让他下船去玩?

三言两语之间,那中年男人已经到了前面,未语先笑,胖墩墩的脸颊被笑容挤得层层迭迭,却也显得和蔼可亲,朝着凤鸣一拱手,深深躬身下去,唱歌一样抑扬顿挫地道:“芬城码头掌吏泰蚕,拜见萧家少主。萧鸣王大驾光临,小码头顿时光辉灿烂。请,请。”

所以现在每逢夜深人静,睁开双眼,跳进眼帘的不是容虎,就是洛云那张冰冷没表情,眼神却常常变得复杂的扑克脸。

凤鸣打的是萧家旗号,最盛名遐迩的又是鸣王这个称号,泰蚕也算聪明,竟然主动创造出一个新称号“萧鸣王”,听得众人忍俊不禁。

睡觉时又被人窥视的感觉让凤鸣很不自在,他多次发出抗议,容虎却道:“大王本来说连鸣王洗澡方便的时候都要我们看着呢,现在这样,属下已经宽松很多了。鸣王再有意见,属下只能按照大王的吩咐严格去办了。”一句话堵得凤鸣不敢再要求。

凤鸣朗声笑着拱手回礼,“泰掌吏太客气了。我还年轻,新掌萧家,很多地方都需要指点。码头方面的种种事务,若有不懂得地方,请泰掌吏不吝赐教。”

就算到了晚上,二十个精锐护卫被打发在外间,三大侍女被他一一赶去旁边的房间睡觉,仍有容虎和洛云其中之一留守在他的床头。

养移气,居移体。

在两大派系“齐心合力”的看守下,这么一艘华丽舒适的大船无端成了最完美的囚笼。三大侍女,秋蓝、秋星、秋月,还有三大护卫,容虎、洛云、罗登,这六块狗皮膏药白天寸步不离,外加每边十个,一共二十个精悍彪壮的大汉团团守卫,简直就是一铁壁铜墙,让凤鸣欲哭无泪——不明白的人看了,准以为他是过于嚣张跋扈,耻高气扬,所以得罪人多,天下刺客都找他麻烦,导致这种必须随时保护自己小命的可悲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