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6页)

“那还不是上次的事。”吴震左右看看,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只远远地仍能看到洞窟殿阁,笑道,“我就不信你如今心里就不提防了,你是看着什么都淡淡的,其实比谁都想得深想得远。明淮,太子殿下是已经知道那件事了,沈鸣泉必定是告诉他了。启节既已落入天鬼之手,你说,太子难道就要坐以待毙么?冯昭仪孤立无援,除了太子一无所有,她后半生的荣辱生死都系在太子身上。”

裴明淮道:“她又能有什么作为?”

“不好说。”吴震摇头道,“太子的那件事,是个死局,绝对解不开的死局,根本就没有活路可言。哎,要不,明淮,你就跟皇上说了吧。若太子想不通,来个鱼死网破,那可怎么是好?”

“什么鱼死网破!”裴明淮瞪了他一眼道,“你嘴里就没点好话吗?”

吴震道:“我这还不是担心出事么!这京城里面最近出的事,肯定是跟皇上有关的。”

“皇上前些时候传旨,让他几个兄弟都入京来了。”裴明淮道,“自皇上诛平原王,朝政清平之后,便给他的五位兄弟都封了王,除为镇将,镇守长安、和龙、虎牢、平原诸镇。明日应该就能陆续进京了,我这些日子也忙得很,案子怕是帮不了你了,你就自己多操些心吧,真有料理不了的再来找我。”

吴震失声道:“什么?有这事?!”

“你消息还真不灵通。”裴明淮笑道,“是哪,明儿个我要进宫去,案子你就跟苏连一起去办吧。”

吴震叫道:“景穆五王奉诏入京,皇上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皇上是天子,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管得了了?”裴明淮笑道,“只要他不对我家发难,随便他怎的,我都奉诏。”

吴震长叹一声,道:“那牌位上的众位夫人,就是景穆诸王的母妃们啊。难不成,景穆太子的众位妃嫔,也都死得不明不白?……这我可想不通了,闾后是因子贵母死故事,非死不可,但景穆太子别的妃嫔为何……自魏一朝以来,从未有过要妃嫔陪葬的事哪。好罢,就算皇上心狠,想要众妃嫔为父亲陪葬,那明明白白做便是了,何苦要做得这么……这么……”

“也不是你说得这么轻飘飘的!”裴明淮道,“就拿斛律昭仪来说,高车的斛律氏几乎握着禁中兵权,历来代代皇帝巡狩阴山,有一多半都是为了安抚高车诸部。乐良王是斛律昭仪的儿子,向来镇守和龙,这一回也不知皇上究竟在想什么,要召五王回京。”

吴震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道:“我说,明淮,皇上定要你把凌羽带回京,莫不是还想以凌羽之能来牵制禁军?若皇上有把握让这柄剑听他的,一定会让你师傅把内丹还给凌羽的。”

裴明淮摇了摇头,道:“难,凌羽做事随心,这柄剑纵然天下无双,也难以驾驭。”见吴震脸有异色,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可怜那孩子。”吴震笑道,“怀璧其罪这个词,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们都当他是柄天下无双的剑,可他总归是人,不是个物件啊。”

次日天清气朗,是个大好的天气,裴明淮自回京便日日见天色阴沉,浓云密布,人跟着心情都不好了。这日总算见着阳光,心情都为之一畅。吴震要进宫见文帝,一来是谢恩二来是要回禀案子的事,知道不好回话,硬要拖裴明淮一道。裴明淮本也要进宫,也就答应了。

二人刚到宫城附近,便听到有人远远地叫道:“明淮哥哥!”

裴明淮一回头,见着一众禁军快马而来,前面一匹马浑身鲜红,便如火炭一般,神骏非常,最特异的是头上竟然生了只角。马上坐了个顶多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是凌羽。

凌羽顷刻间便已到了他身边,笑道:“明淮哥哥,你进宫见皇上么?”

裴明淮见凌羽已换了北地常见的装束,白色云纹锦锻袴褶,金冠上镶了一颗龙眼大的明珠,脚踏金带靴,跟先前两回见着的时候大不相同了,更衬得人粉妆玉琢一般。便笑道:“是啊,你要去哪?”他知道凌羽出身来历,最初一听凌羽唤自己“明淮哥哥”就寒毛直竖,听惯了居然也就顺耳了。尤其是这时候,听凌羽还这么叫,就知道凌羽对自己骗他内丹一事已经并不生气了,心下反而觉得欢喜。

“出宫玩去。”凌羽自马上跳了下来,见吴震也在旁边,便笑道,“吴大哥,你也在。”

吴震见他一路快马奔来,微微见汗,脸蛋红扑扑的可爱得很,忍不住伸手拧了拧他的脸,笑道:“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先前被十二匹绢卖掉的小可怜样呢?不是前几日还又哭又闹的,死活不肯回京么,还得要锁着押着回来?”

“哎呀,别拧我的脸了,你们人人都爱来拧一下,我脸都快肿了。京城好多好吃的,又好玩,我再不闹了!”凌羽道,“明淮哥哥,你说好的到了京城就陪我玩呢?你又骗我。”

“你看,我是真有事,吴震一升官就遇上大案子,我得帮他的忙,过两日忙完了就陪你玩去,成不成?”裴明淮微笑道,“过几日佛诞节,最是热闹,我带你去坐船玩儿可好?”

吴震也插言道:“对,那个热闹,满江里都是灯,还有各色各样的百戏杂伎,胡人乐舞,谁都不肯错过。”

凌羽听二人如此说,便道:“好吧,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哼,跟我说得好听,一回京就把我给忘了。”

裴明淮笑道:“你待会回去看看,我叫人给你送了好东西去。哪里会忘了你!”

凌羽忙道:“是什么?”

“先不告诉你,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裴明淮笑道,“包管你喜欢。”

这时斛律莫烈也带了众禁军过来了,下马朝裴明淮见礼,又对吴震一拱手,笑道:“不愧是吴大人,料事如神。那日你说我一回宫就知道皇上召我回京的缘故了,果然,我一回去就见着阿羽了。”

吴震笑道:“你说他对你有救命之恩,我一听就明白了。”

斛律莫烈对凌羽看了看,道:“是哪,我到今日才能谢他。要不是阿羽,我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呢。”

凌羽笑道:“斛律大哥,我看到你也欢喜得很,你就别一直谢我了!说起来,就救到你一个人,我自悔都来不及,有什么好谢的!”

斛律莫烈听了他这话,倒是一怔,不知如何答才好。裴明淮见凌羽一路奔来,脖子上戴的那块白玉璜都歪到一边了,便伸手替他摆正了,又问道:“凌羽,皇上有没有封你什么官职?”

“唔?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凌羽道,“我又不稀罕什么封不封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