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5页)

裴明淮走近了石壁细看,果然在东首,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灰白印子,想来此处原来还有一尊塑像,但却被人给移走了。他便道:“这里本来还有一个与阎罗相对的塑像,只是为何没了?”

祝青宁道:“这还用问?定然是不能留在此处与我们看见了。”

彭横江冷笑道:“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看见?”

祝青宁道:“那彭盟主自然得去问那个把塑像弄走的人了。”

彭横江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暗自发誓再不跟这祝青宁作些无谓的口舌之争。裴明淮心中暗暗好笑,道:“不知有哪位是熟读佛经的?”

原瑞升道:“裴公子,你问这个做甚么?”

裴明淮笑道:“阎罗在西,在东的必定是与阎罗相对的一尊像了。只不过,在下对佛经实在不熟,所以也实在是想不出来。”

原瑞升笑道:“哈哈,哈哈,若是这里有和尚,一定能回答裴公子你的这个问题。只可惜当年来这里的慧敏大师,早已死了。”他笑了几声,身旁却没一个人笑得出来,只得尴尬地住了口。

姚浅桃道:“你们看,那阎罗手里本来拿着什么物事,看来是被人给取走了。”那阎罗左手五指握成一个圆形,手指动作却是十分优美。姚浅桃又看了一看,道,“他……他莫不是在……拈花微笑?”

薛无忧道:“拈花笑的是佛祖,怎会是阎罗?何况,又哪有这般粗的花枝?”

姚浅桃脸一红,薛无忧却转向祝青宁道:“阁下请了。”

祝青宁眨了眨眼睛,道:“薛宗主好眼力。”自腰间抽了那管凤鸣,朝阎罗走了过去。他一取凤鸣,哪怕是再鲁钝的人也立即明白了,那阎罗的手中,原本便是握着一管箫,手指还按在箫孔之上。裴明淮见祝青宁把凤鸣插入阎罗手间,阎罗的手指竟然跟凤鸣上的箫孔严丝合缝,当即明白:凤鸣声音清亮有如笛声,一来可能与玉质有关,二来恐怕是因为箫孔的位置跟普通的箫有所不同。若是把一枝普通的箫放入阎罗手中,阎罗手指便不会与箫孔对上了。而且这凤鸣中必定还有别的机关,因为他见到祝青宁在把箫插入阎罗手中之中,不经意地按了一下箫尾。

又是一阵“轧轧轧”声响,那阎罗缓缓向一旁退开,露出了石壁中央的一扇石门。这石门修得极是精美,石刻花纹盘护,彩绘未褪,只是众人都不识梵文,故而也不认得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按理说这石门多年不曾开过,里面必是秽气甚重,但众人闻着,也并不觉得有多少积秽之气。

原瑞升道:“里面一定有别的通路!”

他这话也是别的人想说的,姚浅桃点亮了火折子,道:“我进去看看。”

彭横江喝道:“浅桃,你留在外面,舅舅进去。”

纪百云却摇头道:“不好,不好。我们谁都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埋伏,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机关。若是留了人在外面……老夫可不放心。”

彭横江瞪眼道:“你信不过我无妨,浅桃可是道容师太的徒弟,你连她也信不过?让她跟薛姑娘留在外面便是。”

姚浅桃道:“舅舅,我也要一同进去。”她看了一眼薛无双,道,“无双妹子,你要不要进去?”

薛无双望了一眼薛无忧,又看了一眼裴明淮。“我……我自然是跟大家一起进去了。”

原瑞升道:“不必争了,有什么争的?大家一起进去,难道这个小小的秘道,还能难倒我们不成?”

裴明淮看着那青面红目的阎罗,一双眼睛大约是用什么玉石镶嵌的,光芒流转,便似在对着人看一般。他再看了看那黑漆漆的石洞,心里隐隐有种不祥之感:阎罗所指向的地方,若不是地府,又会是何处?但见原瑞升盯着自己看,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多说,只得笑道:“原前辈说得有理,在下也想一探究竟。”

原瑞升拍掌道:“好!那老夫走第一个!”他拿了火折子点燃,便往里走。彭横江对姚浅桃道:“浅桃,你跟在舅舅后面,多加小心。”

纪百云忽然喝了一声:“等等!”

众人都望向他,不知他有何高见。纪百云指着那头戴竹笠的灰衣汉子,道:“你二人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那也罢了。如今你们若也要一同进去,那说不得,先亮明你们的身份!这女子,昨晚我见着她偷偷溜出去,也不知做了些甚么?”

裴明淮道:“溜出去?”

“正是!也不知大半夜的,外面有什么风景可看?”纪百云道,“难不成索桥断了,是这二人做的手脚?裴公子,薛宗主,你们昨晚不是在外面说话,难道就没见着她?”

薛无忧看了一眼那黑衣蒙面的女子,道:“不曾。”

纪百云道:“那这女子说不定就是在暗处窥听你们说话!”

裴明淮笑道:“我跟无忧不过闲聊罢了,有什么好偷听的。”

那黑衣蒙面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纪百云,手往腰间一探。灰衣汉子却挥了挥手,低声道:“裴公子,借一步说话。”

裴明淮道:“我?”

祝青宁在旁笑道:“这里只有你姓裴啊。”

众人都狐疑地对着裴明淮看,裴明淮此刻也顾不上这许多,见那灰衣汉子已大步走开,便跟了上去。

那灰衣汉子却十分谨慎,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石屋,把门掩上,方道:“阁下可知我是谁了?”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从你叫破水上飞那毒药之时,我便知道了,当时在场的人实在有限。只是不明你为何要自行挑明身份?阁下姓左,单名一个肃字,原本是平原王莫瓌手下的大将,后来改名换姓,跟随济南王慕容白曜。我说得可对?”

灰衣汉子缓缓自头上摘下竹笠,他身材高大,想来本该是相貌堂堂,脸上却划了无数道伤,伤疤叠着伤疤。

裴明淮道:“你的脸……”

左肃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遁走?”

裴明淮厉声道:“你逃便逃了,为何还来朝天峡?”

左肃道:“公子难不成以为我逃是为了怕死?”

裴明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左肃道:“慕容将军实在冤屈!”

裴明淮缓缓摇头,道:“左将军,慕容白曜之事已成定局,再说也无益。慕容将军昔年曾救过我的命,你肯因他涉险,不顾自己性命,我也敬你义气。此处天高地远,我就当今日不曾见到过你。”

左肃大笑,震得石壁嗡嗡作响,道:“我既然来,早存了一死之心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公子,你少年之时,曾经跟着慕容将军出征,对他的人品应该深知,你真相信他有谋逆之心?”

裴明淮道:“不信。但我说过,此事已成定局,我们都无力回天。皇上要杀谁,既不会念及旧情,也不会管你立了多少功劳,大代皇族一脉相承,皆是如此。慕容将军救我一命的恩,我不是不想报,但无法报,今日就你我二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犯了皇上的忌,昔日平原王莫瓌谋逆摄政,慕容将军顺附之,这是怎么都洗不清的污名。我奇怪的却是,以你跟平原王那般过命的交情,又怎会为了保住性命而跟着慕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