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4页)

祝青宁道:“叫我名字便是,不必祝兄祝兄的。”

裴明淮喜笑颜开,道:“我早就如此想了。既然如此,你也叫我名字,别叫我裴兄了。”

祝青宁莞尔,推了一个酒杯给他。裴明淮伸手去接时,无意间触到了祝青宁的手,却是一怔。祝青宁肌肤微温,若是比起常人,确是还要冷上几分,但决然不是那夜在滴翠苑中碰触到的冷如寒冰的感觉了。

祝青宁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道:“方才那原瑞升找你做什么?想来必定是说我的坏话了?”

裴明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说的确有不尽不实之处,不过我相信你定然有你的隐衷。”

祝青宁看他又去端酒壶,道:“你就不怕酒中有毒了?”

裴明淮笑道:“这般的好酒,就算醉死也认了。”

祝青宁撇嘴道:“我说毒死,你偏要说醉死,文不对题。”他又道,“刚才外面是怎么回事?”

裴明淮道:“纪百云跟勾千芒动手了。”

祝青宁冷笑道:“那纪百云虚伪得紧,怎的死的却不是他了?”

裴明淮道:“你听到了?”

祝青宁摇头道:“石门厚重,甬道又长,我是听不清外面说话的,只是听到有兵刃呼喝之声。”

裴明淮道:“那你何出此言?”

祝青宁睨了他一眼,道:“别告诉我你看不出那纪百云是个何等样人。他为何要对勾千芒出手?”

裴明淮把刚才勾千芒说的话讲了一遍,祝青宁听了后,脸色微微有异,冷冷道:“果不其然,勾千芒没说错,这些所谓正派,做的事实在令人不齿。”

裴明淮道:“凡事不可一言以蔽之,失之偏颇。”

祝青宁道:“你是在教训我了?”

裴明淮一呆,忙笑道:“不敢,决然不敢,只是顺口一说罢了。”又道,“外面的索桥被毁,我们现在怕都是出不去了。”

祝青宁却也不惊,道:“哦?”

裴明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来都来这里了,总得把人都留在这里。”祝青宁将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一口饮尽,道。“裴兄与那位薛宗主,看来是交情极深哪。”

裴明淮不想他有此一言,一怔方道:“不错,我两家原本是世交,渊源颇深。”又笑道,“我说了,不必客气,称呼名字即可。”

祝青宁微笑道:“你裴氏在朝堂独大,汾脽坞便在江湖威名赫赫。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嗯,这道理,你们很是清楚哪。”

裴明淮听了他这话,微微皱眉,笑意已然不见,只淡淡道:“此言差矣。不瞒你说,无忧尚西河公主的事是皇上亲许的,迟早都是驸马都尉。”

祝青宁奇道:“还有这样事?真的假的?”

裴明淮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么。这各地的宗主,受朝廷册封都是常事,你不会还不如原瑞升懂行吧。”

祝青宁沉默片刻,却又问道:“你为何跟原瑞升一同前来?”

裴明淮把在茶棚发生的事向他讲了一遍,祝青宁眉头微蹙,道:“按你这般说,一定是茶棚那个老板干的。”

裴明淮道:“不错,之后我便再不曾在茶棚里发现那个笑嘻嘻的店老板的踪影了。”他想了一想,道,“那茶棚倒不像是新搭建的,我对他端上来给我那套茶具很觉有趣,多看了几眼,也是用旧了的器物。”

祝青宁道:“想必是那杀手将原来的店老板给杀了,自己换上他的衣物,冒充老板。”

裴明淮道:“此话有理,只有一点,我有些疑惑。”

祝青宁道:“哪一点?”

裴明淮道:“那茶铺老板给我倒茶之时,十分熟练。蜀地那茶盏,外地均不可见。就算他是练武之人,眼力准头俱佳,他若原本不是个茶铺老板,我也必能看出破绽。可我看他……不管怎么看,就活脱脱的是一个茶老板。”

祝青宁笑了笑道:“也许他本来便是蜀地之人,而且素来也极喜茶。”

裴明淮失笑道:“这个理由倒是有趣。”

他望向祝青宁,祝青宁果如他自己所言,极不善饮,才喝了几杯,脸上便已微微泛红,一双眼睛也像是蒙上了水雾一般。裴明淮迟疑了半日,终于道:“青宁,你……你今日所说的那阳姑娘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你自己?你藏身于那滴翠苑中抚琴,究竟是为了什么?”

祝青宁淡淡道:“就算我是,我会对你说实话么?好罢,若我真是,你是会帮他们,还是会帮我?”

裴明淮道:“谁有理,我就帮谁。”

祝青宁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冷冷之意,森然道:“那你觉得,那些人,是不是该死?”

裴明淮一怔,祝青宁又道:“不管甚么门派,门规里都必定有一条,那就是不得淫人妻女。那些人……”他冷笑了一声,眼里的神色更是复杂难测,“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做出了那等不堪事。更令人不齿的是,他们为己辩护的理由居然是——对方是个邪教妖女。”

裴明淮也作声不得,半日方道:“这些前辈,在江湖上都名声响亮,又时隔多年,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说得是。”祝青宁忽然又是一笑,笑容中却颇有冷冽之意,“既然如此,要他们名声扫地已是千难万难,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这些人给杀掉,虽非上策,却也只能如此了。”

裴明淮沉声道:“你便是如此想的?”

祝青宁摇了摇头,道:“那杀人的凶手定然是这样的想法。”

他又取了一坛酒,拍开泥封,正要往酒杯里倒,裴明淮道:“喝酒嘛,便该是大口大口地喝。何必还用酒壶酒杯?”

祝青宁一呆,继而道:“明淮兄酒量甚好,我可不是。酒后失态,那岂不是失礼了。”

裴明淮拿了另一坛酒,拍开塞给了他,道:“要喝,便这般喝。”

祝青宁只得接了酒坛,双目却望向裴明淮腰间的佩剑,笑道,“早闻得明淮兄的佩剑乃是‘赤霄’,青宁心仪已久,可否借我一观?”

裴明淮取了剑,递了过去。祝青宁瞟了他一眼,笑道:“明淮兄好生大方。”

那赤霄剑剑身如雪,剑鞘上嵌了七彩宝石,九华美玉,灿如星辰。剑身厚重,祝青宁握了剑柄,一寸寸地将之拔出。一缕寒光透出,映在祝青宁面上,他面上虽绯红,一映竟变得冷如冰雪。祝青宁失声道:“好剑!”

他手下用力,只听一声龙吟,那柄赤霄已被他拔出握在手里。剑刃约有掌背宽,祝青宁随手一挥,剑身由下而上颤动,竟如一条夭矫白龙般,似要破空飞出,龙吟之声不绝于耳。祝青宁叹道:“汉高祖刘邦昔日斩白蛇以定天下,好剑,果然好剑。这柄剑,也只有明淮兄配得上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