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4/5页)

祝筠叹道:“洪响看似粗人,心思却精细如斯。唉……他心爱女子被杀,他却恋上仇人,这……”

裴明淮涩然道:“情之一字,谁能作主?我亦觉着被姜优迷惑,洪响被她摄了心魄,也不足为奇。我记得当日姜优上山之际,神情便甚是怪异,也许她已有所感吧?洪响那一刻脸上凄伤,犹豫不决,都不是作假……虽知她便是鬼王,作恶多端,但看她容颜无玷,实不愿信她是两手沾满鲜血之人……”

他缓步走至竹桥上,只听竹桥嘎吱作响,意甚凄凉。

“祝兄,想必你已经在星霜仙子的洞府之中,找到了你要的东西吧?机关消息之术,你是大行家,你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告诉我罢?”

祝筠笑道:“不错,是找到了。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裴明淮道:“自然想。”

祝筠道:“她的兵器。”

裴明淮缓缓道:“星霜仙子说过,她已经不用剑了。也就是说,她以前是用剑的。你找到的,就是她的剑?”

祝筠笑道:“正是。孔周三剑,神乎其器!”

裴明淮道:“你就光嘴说,也不拿出来给我看看,还怕我要你的不成!”

祝筠只当没听到,又道:“说来有趣,原来御寇诀的心法,她还真留下来了。这本是道家的至高法门,道家从来便讲究延年益寿,御寇诀乃是上上等的心法,她的驻颜之术全来自于此,江湖上传说练成御寇诀容貌不变,竟是真的。”

裴明淮道:“你也想练?”

祝筠摇头道:“岁月变迭,容颜老去,乃是常情。若定要反其道而行之,违乎天命,必不得善终。姜优的教训,还不够么?”

裴明淮叹道:“此言有理。”

二人一时沉默无言,忽听一把苍老声音,呵呵冷笑。裴明淮与祝筠向发声之处看去,却见花树深处,又转了一个人出来。祝筠禁不住冷笑道:“裴兄,这姜家庄真像是在变戏法,来了一个,又是一个。”

裴明淮笑道:“秦老伯,我以为你已跟邓豪一般,死在洪响手下了,没想到你还活得好好的啊。”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秦苦嘿嘿笑道,“你们果然未负我所望,将那几人都给逼死了。大好,大好,省了老夫一番手脚。”

祝筠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秦苦冷笑道:“你二人都是极聪明之人,又岂会想不到?”

祝筠朝裴明淮瞅了一眼,道:“你想杀我也罢了,你敢杀他,也未免胆子太大了。”

秦苦又是嘿嘿一笑,道:“你可知老夫是什么人?”

裴明淮道:“什么?”

秦苦傲然道:“我不是人,是鬼!”

祝筠眼神一变,道:“你是‘天鬼’的人?”

秦苦道:“正是!”

裴明淮淡淡道:“‘天鬼’自命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真好大的口气!”

祝筠道:“天鬼中人,为何在此?”

秦苦不答,目光却落到了那花瓶中的白花之上。

“裴公子于佛理甚是精通,又岂不知晓,优昙钵罗是世间本无之花呢?不过是佛经所云幻梦空花罢了。想来二位也见到那花的异象了吧?”

裴明淮点头道:“见到了。秦老伯是名医圣手,还请赐教。”

“那是一种剧毒之虫的虫卵。”秦苦道,“那虫名‘丽蛉’,会得分泌粘液,细细如丝,悬挂其卵。远远看来,便如那传闻中三千年一现的祥瑞之花,真真好笑……”

裴明淮道:“但姜家的那种花树,绝非虫卵。我亲眼所见,确实是花。”

秦苦一笑,道:“此花毒性极烈,却又能蛊惑这种毒性极烈之虫,拼死也要爬过去。一夜之后,便死在那处,但它的毒性却留在了毒花之中,而此毒又可入药。常人服了,自当暴死,但对于某些人……像姜优,却是救命的良药,为此她远赴凉国,方求得此花。”

裴明淮沉默半晌,方道:“秦老伯对星霜仙子看来知之甚详哪。”

秦苦笑道:“姜优的药,自然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祝筠奇道:“天鬼如何要助姜优?”

“此节便不为外人道知了,我言尽于此!”秦苦叹道,“一声令下,却苦了老夫,在这里捱了多少年!”

裴明淮淡淡地道:“看来天鬼中人,也并非尽遵天道啊。阁下就不怕鬼神之罚么?”

秦苦沉下了脸,道:“我怕什么?我一直都是奉天鬼之令在此的啊!”

祝筠笑道:“你与姜家兄弟乃是一丘之貉,这些年来与他们同流合污,却不知从何处得知卓子青这三人密谋……是不是在嫣红阁偷听到的?我记得,你也是常客哪。你虽不得其详,却在静观其变。姜家可是积蓄多年,丰厚得很,那塔底的金子宝贝,如今也是无主了,想必你垂涎已久了吧?也能弥补你在此处捱了多年的辛苦?”

秦苦笑道:“不错,不错,这位祝公子实在聪明。我知道他们就要下手,早早地躲了开去。不过,难道二位如今就没觉着毒气攻心?那花瓶和珍珠之上,我早已涂了剧毒。我就猜,你们见到吕玲珑的东西,定会上前查看!”

“若我不知,恐怕真会中毒。”祝筠笑道,“可是若我有了防备,你又怎会毒到我?”他双手一分,月华下只见他手上泛着淡青之色,竟如戴了一副水晶的手套一般。秦苦脱口而出:“水精纨!”

裴明淮冷冷道:“姜家一案,惹出多少鬼怪,令人齿冷。”

秦苦已面无人色,步步后退。裴明淮只听身边祝筠一声低笑,道:“裴兄,让与我罢。”

裴明淮只觉青影一晃,一柄极薄的利刃,已自秦苦的左眼眶内透了出来。那正是祝筠竹箫里所藏之刃,他竹箫被裴明淮断去,但箫中刃尚可用。只是这刀刃极薄极轻,竟能自人脑后穿入,面门透出,这份手劲着实惊人。

秦苦眼中黑血涌出,喉咙里发出格格之声,双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便颓然倒下。裴明淮这才知道原来祝筠的箫刃之中是喂了剧毒的,回思方才水阁前那一次交手,不由有几分心悸。

“好快的剑,好毒的招数。”

祝筠回头,人皮面具下不见他面容,但裴明淮仍可看出他眼里嘲弄之意。“九宫会中人原本便手段毒辣,何况我只是杀一个阴毒小人罢了,裴兄又何苦跟我过不去?就算我不动手,天鬼也必不容他。”

裴明淮叹道:“我只是想留个活口罢了。”

祝筠笑道:“裴兄又不须向人邀功,留不留活口,有何区别?在下却有些不明白,天鬼的手,为何会伸到这里来?这‘天鬼’,自称乃顺天志者,向来是与朝廷为死敌的,裴兄可得多加小心在意了。”

裴明淮道:“多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