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4页)

估计花钱到妓院来睡觉的客人实在是很少,不过老鸨很快就回过了神,笑得更甜地把裴明淮送到了一间布置精雅的屋子。裴明淮洗了澡换了衣服,倒头便睡。房中原本就点着一种细细甜甜的香,中人欲醉。

也不知道睡了几时,裴明淮忽听到“笃笃笃”之声,有人在轻轻叩门。裴明淮极不情愿地扬起声音道:“谁?”

只听一个极沉稳的男声,在门外道:“下官池清波,应裴公子之命前来。”

裴明淮笑道:“是池大人,来得好快。请进罢。”一面说,一面便起身整衣。他原本便和衣而睡,也没多少好整理的。

片刻之后,门才轻轻一响。裴明淮又是一笑,这池清波好生懂得进退之道,他自然知道裴明淮正在睡觉,有意等到裴明淮整衣完毕才进来。又隔了片刻,池清波才推门走了进来,躬身道:“下官惊扰裴公子,请裴公子恕罪。”

“罢了,是我叫你立即前来的,何罪可恕?”裴明淮笑道:“池大人请坐。”

“不敢。”池清波侧身坐了,裴明淮这才看清这人模样,年约四十开外,一身便服甚是普通,却有股儒雅之态。当下笑道:“池大人,我问你一件事。姜家在此,声名如何?”

池清波一怔,忙起身道:“姜家乃是此地宗主,公子应该知晓。只是……不听朝廷册封,我们也……”

裴明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也等于是受他们供养着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各地宗主督护,大多如是。要说此制不好,那也不是你们的首尾。池大人请坐,不必如此拘谨。”

池清波忙道:“是,是,多谢公子体谅。”又道,“公子此来,不知是……”

裴明淮道:“我不欲张扬,也请县令大人不要声张。今日请大人来,我有事相商。”

“洪捕头已对我说过了。”池清波道,“裴公子,调兵搜山,非等闲之事……”

“这事我会去办。”裴明淮打断他的话头道,“我倒是想问一问,这些年来,凤仪山频频出事,你们地方官吏,居然任那些可怜女子被送予鬼王,被凌辱杀害,毫无作为,实在是令人寒心之至。”

池清波哪里还坐得住,连忙站起垂头道:“是,是,裴公子教训得是。”

裴明淮道:“池大人,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想弄清楚这件事,替那些可怜的女子讨回一个公道,再不要有送上山的鬼嫁娘。”

池清波敛容道:“是,这也是下官所望。下官已在这里当了多年县令,虽有升迁的机会,但下官曾发誓,此案一日不破,下官便绝不离开。”这番话说得十分严肃,裴明淮点了点头,道,“请坐罢,想来洪捕头已经把事情经过与你说了?”

“是。”池清波道,“下官实在觉得十分诧异,居然会有这等事发生。”

“我且问你,这姜家究竟是何来路?”裴明淮道,“这家人,实在是诡异之极。”

“裴公子,姜家是何来路,我也不知。”池清波道,“他们在此地已有百年之久,顺应天下大势为本地宗主,虽不接受朝廷册封,却也安份,这里的百姓都对姜家感恩戴德。前些年有流寇来犯,也是姜家率众打退。我自然也知道姜家有诸多诡异之处,下官多年来苦研《易》,姜家那座八卦塔,便是一个镇锁之地,而整座姜家庄院,设计建筑,颇多奇诡之处。”

裴明淮两眼一亮,笑道:“这下好了,没想到池大人便是行家,我正愁不知哪里去请位懂行的来呢。”

“裴公子过奖了。”池清波道,“裴公子既然在姜家住过,自然见过姜家庄的诸般布置。那座塔四方皆悬八卦,正是一座锁妖之塔。我每次到姜家,总是心痒难当,真是想进去看看。我也曾推测过姜家的来历,姜家应是从蜀地迁来,那里古多巫蛊之术。”他两眼望定裴明淮,道。“是以姜家死人变为活尸,虽匪夷所思,尚不出意料之外。令下官特别困惑的,反而是……姜家几兄弟的死因。”

裴明淮道,“池大人有何高见?”

池清波道:“裴公子,我一直让洪响把案子进展报给我参详。姜家第一个死的,是大哥姜峰。裴公子,你来的当天晚上,姜明和三夫人卓子青被害,赤身裸体死于三夫人平日打坐念经的水阁之中。再后来,姜姑娘姜优上了凤仪山,和二夫人姚碧一同失踪。你在山上又撞见卓子青内弟卓子玉,死在你面前。姜亮昨晚也死了,尸体如今仍在姜家庄中,洪响亲眼所见。也就是说,到如今为止,姜家人几乎全部死于非命,姜优与姚碧很可能也已经死在凤仪山上,只是我们还未寻到罢了。照此看来,我十分怀疑,难不成有人与姜家有深仇大恨,势必要除其全家而后快?而且这杀人凶手定然与姜家极其熟稔,对姜家上下一举一动都极之了解,才能这般算无余子。若说姜家这几起人命案是一局珍珑,那凶手就是对这黑白子的来势去路了然于心之人。一个外人,决不能做到。”

裴明淮不由得对这池清波另眼相看,池清波神思清明,全然不受枝节干扰,直寻本源。便道:“那依池大人之见呢?”

“下官确实不知。”池清波眉头深蹙,“不论怀疑谁,都实在没有充足的理由。于是,照下官看来,我们只有一条捷路可走。那就是看最后活着没死的是谁——可是,姜家庄如今已成鬼域,我等不敢擅入,连这条捷径也全然被堵住。那凶手究竟图谋的是什么?如此缜密严谨的计划,必是为了一个极重要的原因!”

裴明淮道:“这‘极重要的原因’,池大人可有头绪?”

池清波叹道:“之前凤仪山上虽有鬼王,但还算无甚大事。自从十三年前,鬼王娶亲开始,凤仪山也渐成禁地,无人敢擅入。唉……”

裴明淮沉吟道:“鬼王为何要娶亲?”

这个问题,问得池清波呆了一呆。池清波思索半日,方道:“裴公子,问得好。鬼王为何要娶亲?娶亲也罢了,每年都娶,娶了又杀了,这难道是鬼王的嗜好?……”

裴明淮微微点头,站起身来。“池大人,现在我们要做的两件事,其一,就是彻查姜家庄。不管里面那些是人是鬼,都要把姜家掀个底朝天。其二,我们得上一趟凤仪山,再搜鬼王老巢。”

池清波忙站起躬身道:“下官遵命。”

“还有一件事。”裴明淮道,“我问你,这嫣红阁是不是有一个叫祝筠的琴师?”

“正是。”池清波道,“此人数月前来到嫣红阁,精于音律,琴箫笛筝无一不精。只是容貌丑陋,故他抚琴之时,都是隐于帘后。下官素来也好音律,虽不喜嫣红阁,也时常过来一聆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