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5页)

吴震道:“你不知道?”

裴明淮道:“你知道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消息多少来得要迟点儿。”

吴震道:“是裴尚书的意思。我前些时日就一直在忙这事儿,偏又被你叫出去了数日,替你料理黄钱县那事儿。你看,我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也是因为你哥,你总不见得会袖手旁观吧?”

裴明淮道:“要重修,总得有点原因吧?”

吴震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慕容将军的事。”

裴明淮顿时不语,吴震看了他一眼,道:“慕容将军如今已押送进京,但关押在邺城的时候,可没太平过。邺城大牢虽不是天牢,关的囚犯常常比天牢还重要,还是整顿一下的好。”

裴明淮道:“慕容白曜颇得众心,旧部又多,想要救他的人,定然不会少。”

“正是,把邺城大牢闹得不堪。”吴震叹道,“苏连亲自过来,押送他回京的,可想而知,皇上对他的事,何等重视。”

二人一阵沉默,过了好一阵,裴明淮才问道:“大牢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吴震道:“平空不见了十名死囚。”

裴明淮道:“有人劫狱?”

吴震叹道:“不但有人劫狱,还一次劫走了十名死囚。这十个人,有六个是刚被送进大牢的,还有四个原本就是里面的死囚,都在最里面一进,那晚就这么无端端地消失在里面了,我是一点线索也不曾找到。你现在知道我有多焦头烂额了吧?这颗脑袋,恐怕都要搬家。”

裴明淮道:“不会跟慕容将军有关吧?”

“不会。”吴震摇头道,“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人人都知道。”

裴明淮皱眉,问道:“平日里这大牢是谁主事?”

吴震道:“朱习。”

裴明淮道:“这朱习你可问过?”

吴震道:“他死了。那具容貌完好的尸身就是他。”

裴明淮一怔道:“死了?那两具面目毁损的尸体又是什么人?”

吴震道:“这两人死在莺莺楼里。男的身份不知,女的据那老鸨说,是莺莺楼的头牌红姑娘,如嫣。”

裴明淮再不愿意,也只得再过去细看。两具尸体均已除去衣衫,洗净了放在案上。男尸身材壮健,女尸丰盈莹润,两人面目像是先被大火烧过一般,又熔化成了一个个黑洞,可怖之极。

裴明淮道:“容貌无法分辨,真是如嫣?”

吴震道:“老鸨已然辨认过,确是无疑。她从小把如嫣养大,对她身上诸多特征一清二楚,而如嫣的那些姐妹也都认定是如嫣。至于那男子,至今还无人来认尸。”

裴明淮道:“这男子就没留下什么东西么?”

吴震取了一柄金刀递与他。“这刀想来便是他的。”

裴明淮横过金刀,看了片刻。“刀柄上刻有一个‘威’字。”想了一想,忽道,“莫不是神威堡的冯威?这人便是使一把金刀,且性子荒淫好色,名声并不算好。”

吴震道:“我已派人去向神威堡询问。”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无头案比起死囚失踪,实在不算什么,但因为这两桩案子是同一日在邺都发生的,我有种感觉,这两者必然有些什么关联。”

裴明淮道:“你也未免太武断了。”

吴震叹道:“我如今漫无头绪,但却隐隐觉得,必然会有别的事情发生。不管那十名死囚是如何失踪的,始作俑者必然是花了大力气,必然是另有所图。”

裴明淮道:“这十个死囚之间可有关联?”

吴震道:“绝无关联。”

裴明淮又去看朱习的尸体。他全身上下,别无伤口,只在咽喉处有一个小小黑点。

裴明淮道:“毒针?”

吴震道:“不错,毒性极烈,立时毙命。”

裴明淮道:“他是在何处遇害的?”

吴震转过身,道:“跟我来。”

就在仵作房的隔壁,有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锁很新,裴明淮便问道:“以前这里好像是不上锁的?”

吴震道:“不错,以前从不上锁,因为这里是用不着上锁的。”

他开了锁。门一敞,裴明淮便闻到了一股香烛味。他微微一怔,定睛看去,这房间极大,三面墙都放着分格的木架,搁着一个个黑色的小坛,每个坛子上都贴着一张写了字的黄纸条。房中有张木几,点了三柱香,插了一枝白烛。他不由得苦笑道:“原来大牢里还有这等地方。难怪我站在门口之时,就觉得阴风惨惨。”

吴震道:“所以狱卒们无事都决不会靠近这里。”

裴明淮道:“那朱习呢?”

吴震沉默。过了良久方道:“我也不知道他在提人的时候,特地跑到这里做什么。我真是想不明白……”

裴明淮道:“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在身有要事的时候绕道而行。”他的目光移到了地上,满地的骨灰罐子的碎片,还到处散落着灰白的粉。想着这些都是死人烧掉后的骨灰,而且不知道是多少个人的骨灰,裴明淮不觉有些不适的感觉,竟不愿下脚去踩。

吴震见了他神情动作,笑了笑道:“骨灰撒得到处都是,连这屋外面都是,你早就踩过啦。”

裴明淮无言,吴震又道:“朱习一死,大牢里的人都怕了这里了,暗地里悄悄传说是这大牢里煞气太重……”

裴明淮失笑道:“若这朱习是被鬼掐死的,我倒还能信三分。这明明是一个会武之人用毒针射入了他的咽喉,又怎能信鬼神之说?”他小心地走到了门口,见仵作房和这屋子的对面也是一间极大的屋子,虽然掩着门仍有股怪异的气味,便问:“对面又是什么地方?”

吴震笑道:“除了有家人愿意认领的囚犯尸体可以带走之外,大多数都是一烧了事。这间大屋便是专作此用途。要不要进去看看?”

裴明淮慌忙摇手。“不必不必。这倒真是方便,烧完了,直接便放到对面屋子了。”

吴震道:“谁愿意捧着骨灰罐在牢里四处走?自然是越省事越好了。”

裴明淮忽道:“那夜是谁在这第三进值夜的?难道都没有发现有甚疑处?”

吴震道:“是个叫曹老五的狱卒,他最常在这里,因为他负责烧埋之事,凡要……呃,凡要烧人的时候,都是他值夜。还有个资历极老的仵作姓齐名林,那晚他们在一处喝了半夜酒,我都问过了,都说什么都不曾看到,只是见朱习进去提人,久久不出,才去察看的。”

裴明淮道:“他们在哪里喝酒?”

吴震道:“在仵作房。”

裴明淮笑道:“好大的胆子。”

吴震道:“仵作房也不是天天有尸首的。他们都承认那时已喝得有七分醉,压根没有留意朱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