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见神女◎

薛宴惊在旋涡中下坠了很久很久, 待双脚终于踏上实地后,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毫发无伤,我竟已强大如斯?”

一旁被她拉扯过来的傀儡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你跑反了, 这里不是现世,而是你前世的前世!”

“……”薛宴惊环顾四周,见周遭百姓服色果然像是几朝之前盛行的款式, 暂时收敛了自大, “我跑反了, 镜外之人怎么也不拦着我?”

“兴许他们还不死心,想再让你往前追溯一世。”

“前面的,快让开!”随着马蹄声阵阵, 官道上,策马而来的军士高声向薛宴惊示警。

她连忙侧身避开:“他们可以看到我?这一层与沈宴儿那一世不同吗?”

“我也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傀儡挠了挠头,“咱们还是先躲起来吧。”

“为什么?”

“周围百姓能看到我们,咱们的一举一动就会对他们产生影响,万一这些影响能够波及到后世怎么办?”傀儡看起来很紧张,“假使这群人里恰好就有千机门的老祖宗,见到我这么不讨喜又没用的傀儡以后, 从此立下规矩,不许门下任何修者创造具有人性的傀儡,那我岂不就要消失了?!”

薛宴惊看着他, 惊叹不已:“你想得还挺周全。”

“我看过类似的话本, ”傀儡一把将她拉到大石后面,“所以赶快躲起来吧, 寻个无人处带我飞回旋涡里。”

薛宴惊望天:“可是旋涡已经关闭了。”

“什么?”傀儡仰头一望, 咬牙切齿, “这群混蛋,这不是逼着咱们继续去寻找你前世的前世吗?”

薛宴惊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那就走呗。”

傀儡又把她扯了回来:“咱们出现的地点,理应离你的前世不远,还是在这儿等等吧,诶,你觉得路边玩泥巴那小姑娘像不像你?”

“……不像。”

马蹄声渐起,又是一队甲胄齐全的兵马驶来,傀儡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世道看起来不怎么太平啊。”

这队兵马中为首的是一未着披甲的玄袍女子,薛宴惊一眼望去,便扯了扯傀儡的衣袖:“我觉得那个是我。”

“你怎么知道?就挑最威风的了?”

“她嘴角和鼻子这里,”薛宴惊比划着,“和我有点像。”

那玄袍女子带着一队兵士打马远去,两人才从大石后冒出头来,寻了位百姓打听起情况。

“那是咱们大楚的摄政王,你们连她都不认识?”百姓皱着眉头,“你问她们要去哪儿?还能去哪儿?易水州呗,那里发生了瘟疫,宴王从京城赶过来的,要去看看情况。”

“哟,宴王?”向百姓道了谢后,傀儡兴奋地一拍薛宴惊的肩,“你这一世混得很不错啊!”

“走,去看看!”薛宴惊试了试灵力可用,扯着傀儡御剑向那队兵马追去了。

两人甚至赶在了那队人马前方来到了易水州,却仍是太迟了,路边已是尸横遍野,这里余下的人手大概已经没有余力将他们逐一掩埋,只能任由亲人友人曝尸荒野,薛宴惊在半空中便已能嗅到一阵腐臭的气味。

傀儡也再说不出什么俏皮话,遍览话本和亲眼所见毕竟是不同的,两人相对陷入沉默。

不多时,那玄袍女子已经驶入城中,没有一丝迟疑,立刻下令敲锣打鼓将城中仅剩的活人引出来,聚集到附近空置的小村庄,派人看守、施以粥药,随后立刻放火烧城,最后又在废墟上洒以醋与石灰等物,安排得井井有条。

观其熟练程度,想来这种事并非第一次发生。

薛宴惊和傀儡二人隐于空中,跟随在侧,数日间,宴王一直在到处奔波,探查瘟疫来源,眼下青紫叠了一层又一层,最终报于朝中说是外族作乱时,却被上面斥为是推卸责任,随意找了个替罪羊出来。

最后因她曾踏足过发了瘟疫的易水州,怕她危害帝王安危,还□□脆软禁了起来,哪怕过了足足一月有余,早过了该发病的时间,朝中也好似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不肯给她解禁。

傀儡一直防备地盯着薛宴惊,生怕她一个激动,就要闯出去给自己前世的前世出头。

两人旁观了一段时日,也算是看懂了人物关系,老皇帝过世前托孤给宴王,新帝却不肯信任她,她能文能武,又掌兵权,小皇帝没有一日不想从她手中夺回权柄。

从薛宴惊的视角看来,这个宴王简直是为朝中大事操碎了心,堪称鞠躬尽瘁,也一直在慢慢想办法放权,每日批改奏章批到夜半时分。但在外人看来,她每日关起门来烧灯续昼,却是不知在筹划着什么惊天阴谋。

最终宴王终于被允许踏出府邸,还是因为前线吃紧,小皇帝才紧急调她去边关驻守。

宴王到边关才发现,所谓的前线吃紧,是由于敌军以投石机对阵,那投石机里装的却不是巨石,而是死于瘟疫之人的新鲜尸首。

大家哪里预料得到这一招?兵士们感染疫病,接连死去,宴王抵达时,城郭之下堆满了裹着白布的尸首。

有垂死的兵士看着她:“此地形势已无可挽回,陛下派您来,大概并非想让您力挽狂澜,而是存心让您死在这里。”

“……”宴王没有应这句话,薛宴惊却觉得她心下大概早有猜测。

绝望的兵士们冲上城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面却早有防备,防护得严严实实。

这场仗打得声势浩大,每一日都有人死去。

上面粮草、医药拨得都远远不够,宴王凭着自己的面子到处借粮、借药,好在她在百姓当中有口皆碑,让她筹得不少物品,熬过了这个寒冬。

最终宴王凭着余下的半数士兵,仗着地势,居然守住了这座边城,一直熬过了寒冬,待天气终于暖起来的时候,瘟疫渐渐平息。

一场瘟疫,不知耗去了多少人命。

大楚对敌军,堪称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该轮到他们反击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小皇帝急诏,召宴王入京。

宴王甫一回京,就再度被软禁起来,这一次小皇帝铁了心要她的命,让太医对外宣称宴王染了疫病,已经时日无多。

薛宴惊和傀儡躲在院子外,听宴王对属下轻声叹息:“不够成熟,又不够聪明,我该拿他怎么办?他身边信重的那些人也只懂得争权夺利,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要不,”属下咬了咬牙,横下心思,把早就埋藏心底的话喊了出来,“反了吧!”

“放肆!”宴王却大怒,“看在你跟我十年的份上,饶你这一次,以后绝不可在我面前提起这种话!”

傀儡捂住眼睛:“这个走向我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简直比沈宴儿那一世还要憋闷,你怕不是连续几世抱屈才换得薛宴惊这一世天赋卓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