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陌生的贪恋。◎

夜色已至, 月华如烟雾朦胧。

谢斐刚回了东宫,尚未踏入清月殿,福公公便迎了上来, 回道:“殿下,今日程小公子来了一趟东宫, 说是来见您, 但一直没能见到您的人, 下午便回去了。”

谢斐脚步一顿,“他何时来的。”

“临近午时。”

午时来的,下午才走。

这小子倒是打了个好算盘, 特地挑了个他不在东宫的时间。

谢斐眼尾衔了抹冷笑, 睨梅良心一眼:“吩咐王将领,千机营这几日太闲了,明日起训练的体量加倍。”

梅良心应是, 接着道:“殿下, 郑太医到了。”

谢斐进殿时, 姜唯洇正十分乖巧地坐在书案后看书, 一脸认真刻苦,无论是谁都看不出来,她此时在背一些淫.秽的内容。

谢斐的脚步声靠近时,姜唯洇正背到紧要关头,她跟做贼似的心都时刻悬着, 当那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那瞬间,于她而言犹如平地一声雷, 将她吓得不轻。

姜唯洇猛地将书本合上, 深吸一口气抬头道:“殿下, 你吓死我了!”

谢斐没注意看她手中的书, 将她拉了起来,道:“过来,让郑太医给你看看脑子。”

“啊?”姜唯洇稀里糊涂跟着他走。

她为何要看脑子啊?殿下是在嫌弃她很笨吗?

她不情不愿地落坐,等郑太医提着医药箱坐在她对面后,姜唯洇抽出空一脸幽怨地盯着谢斐的脸庞。

一句话没说,但那水盈盈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似的灵动。

谢斐险些失笑,不知道她满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便也难怪,她竟是会将那种市井中上不得台面的书籍内容都当真了。

谢斐没理她的幽怨,吩咐郑太医给她把脉,再检查检查后脑先前被撞伤的位置。

片刻后,郑太医十分严谨地道:“这位姑娘的确是脑部有淤血,才导致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记忆。”

姜唯洇一愣,原来殿下不是嫌弃她笨才给她看的脑子,她焦急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呢?”

郑太医看了谢斐一眼,心领神会道:“恢复记忆之事没人能说出一个准确时间,姑娘只能耐心的等。”

姜唯洇眨了眨眼,懵懵地问:“等什么?”

郑太医笑道:“等老天的安排。”

姜唯洇:“……”

您不如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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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琉璃瓦顶折射月华,六角宫灯迎着夜风摇曳。

谢斐负手而立站在宫檐下,淡声问:“她还有多久能恢复记忆?”

郑太医老实道:“微臣观察那位姑娘的脉象,可初步判断她脑补的淤血已快要散了,许是因前不久也曾摔伤的冲击引起。关于恢复记忆一事,微臣也没有一个确认的时间,只知道大抵是快了。”

“快了,是多快。”

郑太医道:“迟的话兴许一个月后,快的话便是在这十天内了。”

也就是说,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姜唯洇很有可能会想起她的一切记忆,她那些有任何人,却没有谢斐的记忆。

谢斐闭了闭眼,此时往常沉静无波的内心竟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以他对那小年糕的了解,倘若她恢复记忆后得知了一切真相,定是会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也会毫不迟疑地就翻脸不认人。

谢斐站在廊下吹风,连郑太医什么时候走了都不清楚。

姜唯洇久久等不到他回来,只好自己出来寻人。

姜唯洇站在门槛处,看着他孤寂颀长的背影,那瞬间觉得心脏抽了一下。

为何殿下的背影看起来有点悲伤,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她放轻脚步,悄悄从谢斐身侧钻出来。

“殿下!”

一道轻软带笑的嗓音在漫漫夜色中响起,谢斐眉梢微动,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在烛光下泛着娇甜笑容的脸庞。

他的心渐渐漾起层层波动,不由生出一种令他觉得无比陌生的贪恋。

“殿下在想什么,今晚风这么大,怎么不进来?”

“喵!”是猫儿的叫声回应了姜唯洇的话,姜唯洇很快被转移了注意,过去将跳到了凭栏处的猫儿抱起来,笑眯眯指责道:“哈哈,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回东宫几天了都没看见你的影子。”

“喵~”哈哈懒懒地依偎在姜唯洇怀里。

她笑了笑,拨它的下巴玩,还不忘记腾出手拉着谢斐进了殿内。

正好晚膳呈了上来,姜唯洇特地让厨房准备了哈哈爱吃的小鱼干,她把哈哈搁在另一张凳子上,又给它端了个装了许多小鱼干的盆子。

她蹲在旁边一边小声念叨,一边笑声不断地说话。

谢斐听不清她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让此刻的场景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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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景如约而至,深更半夜独身一人来了石岭山的坟地。

夜色中弥漫着一股冷寒之气,使这座坟山在夜里格外可怖。

孟时景脸色不变独自往深处行去,只见在他到之前,便已经有一个男人先到了。

男人正在擦拭一座无名碑,夜色下他神情柔和,眼神含着浓重的爱意与思念。

就连擦拭墓碑的动作,都无比轻柔,好似那才是他心中的无价之宝。

孟时景皱着眉行到无名碑前,问:“是你让我来此的?”

男人身形一顿,默了默才回头看他,嗓音嘶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孟时景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男人的面容与昨晚的黑衣人竟完全不一样,“你究竟是谁?”

姜重阶轻笑了声,答非所问:“来都来了,给她上支香,让她好好看看你吧。”

她?孟时景看向那无名碑,这墓碑已被擦的十分干净,他不知这里头埋的人是谁,但面前这个男人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甚至,他大胆地认为,这个男人的长相与他竟是有几分相似。

相似到他方才看到时,都在心里一瞬间闪过那荒唐的猜想。

姜重阶语气轻缓:“这是你的母亲,她被埋在此处许久了。”

孟时景瞳仁微怔,僵硬了片刻,又扭过头看向姜重阶。

姜重阶仍旧看着那块墓碑,柔声道:“她曾说过,生时只有两大遗憾,一是未能亲眼看着我们的女儿长大嫁人,二,是对不起我们的长子。”

二十年前,他和陆渺的第一个孩子“死”地何其无辜,当初他是替孟志凯外出办事,当晚赶回来便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陆渺。

她哭得绝望,说没能力护住孩子,眼睁睁看着孩子遭了歹人的毒手。

他仇家太多,若非他的原因,那些人又怎会盯上他的妻儿。

一切都是他的错才对。

可直到多年后,他才知晓,原一切不过就是孟志凯筹谋多年的阴谋。

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