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页)
城内并无打斗的痕迹,短短时辰内,若是想要清理得这么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黄郸手下的斥候早已偷偷四散了出去,回来时对着黄郸轻轻摇头,可见当真是无异常。他此事也见到了被安置在县衙的伤兵们,总算是信了此事,但依旧不解。
“不是点燃狼烟称敌袭么,怎的这么快就打完了,对方人极少?”好不容易坐在县衙之内,疑惑已久的黄郸将军发问到。
赵平娘直接将事情的由来讲了个清楚,最后与有荣焉的道:“二妹实在机敏。”
崔舒若并无骄矜之色,她道:“如今当务之急,怕是要回并州,请二哥与将军您亲自写信,让在围洛阳的三哥他们,佯装拼杀,趁机让左丘燕至进洛阳。”
黄郸往日听着崔舒若的见解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见她敢直抒此事,毫不避讳,倒是真心欣赏起来。
光会献计,没有胆识,顶多能称一句狡诈多谋。
她既果断又有胆色,若是还会带兵打仗,又是个男子,怕是能成就为一代枭雄。
他忍不住出言试探,“郡主怎知左丘燕至就一定会进洛阳杀了西秦王?倘若他进城以后,反而倒戈相向,倒是洛阳多了精锐镇守,更是不易攻打,到那是,齐王怪罪下来,郡主可能为我等担责?”
崔舒若耐下性子,并没有因为黄郸的推托而变了脸色,而是冷静劝说,“若有人覆将军家国,欺辱亲眷,贼首更是折辱将军,将军焉能忍哉?
左丘燕至能忍下,无非是为了更大的图谋。倒是那西秦老皇帝,错把鹰隼当家雀,阖该被啄瞎眼睛,自食其果。
将军若怕,可于书信中写明是衡阳一人所言,若有过失罪责,衡阳愿一人担下,绝不叫您为难!”
哪知黄郸将军却赞许大笑,“郡主说笑了,我堂堂丈夫怎会是畏首畏尾之辈,连您都有如此胆色,我若是推三阻四,岂不成了懦夫,来日如何带兵?
书信我会写,亦会留下一千兵马镇守化明县。既然西秦的人能绕荒林而来,怕就怕有人故技重施。便请二位郡主随我疾驰返回并州,一道与世子说个清楚,免得到时贻误战机!”
崔舒若和赵平娘自然无异议。
而在上马走之前,赵平娘还特意叮嘱化明县老县令,即便忙于农桑,也万不可松懈守卫们的操练,否则总有满仓粮草、坐拥金山,护不住便是空的,平白为人做嫁衣。
回并州后,既有老县令的书信佐证,又有两位郡主的信誓旦旦,赵仲平迟疑不定的在书房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应下此事。
谁人都清楚,打下洛阳事关重大,若是能杀了西秦老皇帝,不仅是洛阳迅速收入囊下,剩余的西秦城池也会孤立无援、化作散沙,攻打起来极为容易。
对于齐王占据北地,简直是大有裨益。
若是这一回西秦的地盘能尽归齐王,加上原来打下的地盘跟幽州,整个北地,齐王便占据了一半。
随着信件被送往前线,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跟着飞走了,皆是心不在焉。
崔舒若倒还能坐得稳妥,但窦夫人听闻化明县的凶险之后,吓得不行,拉着她好半天,还是被一群人劝慰着,才舍得放她回院子,否则怕是要牵着崔舒若的手,不肯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后面更是时不时遣人来看看,又命人给崔舒若跟赵平娘都熬了安神汤。
崔舒若倒是喝了,但如今的她早已适应了乱世的血腥,早已不需要用所谓的安神汤来镇定心神,之所以喝下,不过是为了哄窦夫人。
等喝了安神汤,崔舒若借口要休息,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她穿着雪白的里衣,翻起了被放置在红木箱子里的东西。
是一个匣子。
她的手柔美白皙,和匣子黑沉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崔舒若的手轻轻摩挲匣子的表面,凹凸不平,但并没有任何玄机,只不过是匠人在匣子周围稍作雕刻,看着并无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而雕刻的,似乎是瑞兽,但并不清楚,看着像是鹿,可若是仔细瞧的话,还是能发觉差异的。
崔舒若细细比照,确实和自己今日在那守卫中的小领头的袖口上瞧见的绣纹一模一样。
似鹿非鹿,似马非马,当真是巧合么?
崔舒若打开匣子,龙纹佩静静地躺在匣子中,带厚厚的沉闷感,那是历经年岁才有的质感。
她拿起龙纹佩,上头挂着的绳子已经有些脏了,又粗又灰扑扑的,让人忍不住遐想这枚龙纹佩究竟曾经历过什么。
玉被斜打进屋的阳光穿透,雾蒙蒙的,像是……它背后扑朔迷离的一切。
崔舒若的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玉佩,看着它转动又慢慢停止,眼神里是深深的思量。那些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并州了吗,在所有人都不知下落之时,周宁王世子究竟在做什么?
被崔舒若记挂的周宁王世子伏于案牍之上,定不定打了个喷嚏。
侍候的下人忙不迭的递上火盆,却被周宁王世子摆手令搬远些,下人苦着脸,“大首领,若是叫夫人瞧见您着了凉,断饶不得小的。”
周宁王世子嘴上道,“你就不怕我责怪你?”
但他还是默许了下人把火盆搬得近些。
未必是有多少怜惜下人的命,但他尚且不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这等小事,还牵扯着他阿娘,倒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是已故周宁王的独子,更是先朝武帝存世的唯一正统血脉,幼时追杀落下病根,即便多年调养,依旧比常人少了元气,易病嗜睡。
正是因此,王妃才拿他当宝贝疙瘩一般,不肯让他着半点风,受半点伤。
而今都快入夏了,云梁的天四季如春,即便是三岁小儿也不需得火盆,偏他屋子里还点着,衣物也都比常人多上两层。这些全都是周宁王妃亲自操心安排的。
世子清楚他阿娘的心病,所幸听之任之,但偶尔不免烦躁。
可他却没心情为这点小事发怒,而是放下自己安插在并州细作所传来的消息折子。他目光幽远,思虑不已,齐王的人,在北地争夺地盘,一路攻占,竟如此顺利。
他虽远离北地与南边,却继承了祖父武帝的几分睿智,对各方势力之间的角逐眼光独到,很有些远见。
尽管西秦之事尚未彻底落下定论,可明眼人都清楚,并州想赢,不过是耗费些时日罢了。
他不由得叹气,若想一统天下,有北至南顺势而为,是最好的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