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老辣(第5/6页)

她也没个好投奔的人,投奔谁,都争不过她的亲叔叔。想一想,不如去州城,哪怕给人帮佣!路上钱又被偷了,后来贵重一点的衣服也被偷了,在州城遇到了荆五郎。

她当时还是个天真少女,荆五郎也是个热心少年。荆五郎大话放出去了,说了自己哥哥是官员,要带她回家。荆五郎又是个学生,娇娇以为这样一个天真的人是可以“依靠”的。哪知到了南府才知道,荆五郎当不了家、做不了主,还有了娘子!这娘子还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他将她安置在外面,瞒着别人。娇娇眼见这样不行,思忖这一路的经历,便向荆五郎提出要求,名份没了,得给点实惠的!借口是万一有了孩子,孩子不能受苦。

荆五郎写了字据,却总办不成。这事儿,司功佐并不爱搭理他,荆五郎的娘子太厉害,一旦事泄,这娘们儿能打到他家闹个鸡犬不宁。更要命的是,荆家一定是帮着五娘子打五郎,更会埋怨他。这事儿不划算。

所以娇娇就自己司功佐“偶遇”了一回,一来二去,司功佐给娇娇安排进了府衙。就这,荆五郎又给了司功佐二十贯钱嘱托。

司法佐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无非是上司与下属。娇娇一外地人,本地的女典狱初时看着还好,后来越看她越不与大家一样,背后不免风言风语。娇娇一时气不过,司法佐正好管着她们。

男人们无不同情荆五郎,司法佐与司功佐都嘶声骂她。

祝缨抖了抖那两张纸,二人都住了口。祝缨道:“取口供给他们看,无误就画押!”

王司功与李司法都不得求情,王司功且还想着如何表白自己不曾参与。李司法又要思索如何证明自己辖下的风气不是这样的。

祝缨道:“人犯收押,天也不早了,都眯一会儿吧,明早开堂!”

……

话说,荆五郎夫妇跟着荆老封翁回了家,荆老封翁受此奇耻大辱心中不忿,回到家里荆五郎又对母亲哭诉。

老封君生孩子太多,身子受损,一直在家里养病。听儿子这般说,登时气道:“打嘴打嘴打嘴!五娘,你打他的嘴!竟然敢干这等不要脸的事!你娘子哪里对你不起了?”

荆五娘哭着喊娘,又问现在怎么办是好。荆老封翁道:“我要写信给大郎!”

老封君道:“咱先备礼,送到府衙去!不能吃这眼前亏!到底是五郎理亏。五娘,你以后不可到官府这般混闹了。”

荆五娘子现在倒乖顺了:“是。”

一家子分派好了,荆老封翁到底还是写了信,越写越气。

第二天一早,大门就被衙役拍响了,他们来拿荆五郎。

荆老封翁更气了:“不是已经过堂了吗?怎么还……”

项乐同情地看着他:“令郎贿赂官府,为外室买职缺呢,如今证据都在这里了。”荆五给司功佐的钱虽然花完了,司功佐的娘子实在是个理家的人,居然还记了本小账。

荆老封翁一口气没提上来,抽了过去。

荆五郎被衙役们一拥而上,捆到了府衙前。

南府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了!百姓呼朋引伴一起围观。

前两天,荆五娘子大闹府衙已是有趣,如今又来一个公审!

祝缨将几人一字摆开,再亮证据。那匪人赖三十分萎顿,道:“都是司法佐让我干的!”将事情全推给了司法佐。司法佐百口莫辩,也无言可辩。衙役的衣服是他找的,人是他带进府衙的。除了“冤枉”也没别的好说。

祝缨即判,赖三收押,先养伤,着将先前苦主的状子收好,再与入大牢谋杀娇娇并罚。

司法佐谋杀未遂,又□□下属,虽然女差少,条文没写,祝缨就以上官奸下属妻、女的罪加一等来判他,又有入官府为乱等罪名。一气给他判了流放三千里。

司功佐买卖职缺、渎职,□□下属,贿赂,等等,罚没赃款,流放得稍近,两千五百里。

这个里程,乃是以京城为中心计算的。南方人,不会往前放,给他往西、往北,往远远的地方放。

荆五郎,品行不端,已夺学生的资格。但是居然敢贿赂府衙吏员,意图买卖职缺。扒了衣服,二十大板。

荆老封翁赶到府衙,就听到自己儿子要受辱,大惊道:“大人,怎么能有辱斯文?”

“令郎已斯文扫地,哪里还有斯文?”祝缨冷冷地说。

她接着判娇娇:“这府衙,你怎么进来的,还怎么出去。这里留不得你了。”

娇娇伏在地上,心头一颗大石落地,知府大人没有将她发还原籍交给她叔叔“发嫁”。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比那三人好太多,如今只是罢出,已是意外之喜。名贵首饰虽然被追回了,她还有钱。这个府城就算不赶她走,她也留不下来了。荆家势大,吃了这么个亏,不收拾她才怪!

当下是赶紧收拾细软,逃!还是去州城,她现在有钱了,也见识过些世面了,应该能够安全到达。大些的城池,总比小村子安全些,也比自己叔叔身边安全。

她一叩头,翻身就跑,房子也不要了,收拾了屋子里细软换了身粗布衣裳即出城奔走。

此时,府衙前,三个男子一字排开,被扒去了衣裤,都按在了长凳上挨打。

祝缨慢慢地踱到了衙前,对着围观的的百姓以及士绅、官吏等人道:“我受陛下圣恩、领朝廷之命,就任一方,当维系一方安宁。断不容有人违法!无论何人!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爪子伸到府衙来了,我必掐断它!百姓有冤,自可来诉!”

百姓一阵喝彩!

人打完,行文大理寺等消息。该流放的流放,该让亲爹拉回家的拉回家。

祝缨再回正堂,召来府衙上下。经过前夜那一刀,衙役们服气得很,都老实立着。王司功等人像一群小鹌鹑,也都站得整整齐齐。王司功先请罪,李司法也跟着请失察之罪。倒不是很想认罪,实是怕自己不认,这位小知府又要作妖。

祝缨道:“人非圣贤,怎么可能没有偶尔的疏漏呢?不过,府衙里竟然能进恶匪!此后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我要重整府衙秩序!以后,严管号牌,非本府人员不得进出!进出须登记,凡带外人进入者,二十板子,撵出去!我还要追他这些年吃我的饭!”

众人应道:“是。”

祝缨又道:“司法佐,竟然敢欺瞒上官,他在本府多年,难保不会还有其他事情。之前已清查一次,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没有被查出,可见还要再查一遍!这次我要亲自来!封档!”

王司功一脸惨淡!

顾同张大了嘴巴。

司士等人同情地看着司法、司功二人,心道:我就知道,这么点年纪做知府,必有缘故!人虽年轻,做事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