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5/6页)

“寿康宫想见您,被奴婢回绝了。几位阁老,都送来了……”宁宏儒有条不紊地说着,“黄家出事的消息,堪堪传回来。”

寿康宫想见景元帝,自然是为了此事。

景元帝:“让茅子世进来。”

“喏。”

茅子世听到景元帝召见他,那当真是一蹦而起,三两步就朝门外跑去。

自打上次,在乾明宫手贱,倒赔了好大一笔钱后,茅子世再来,就只得忍着。

可人的性格天生注定,怎么可能单凭区区意志,就能够压抑得住?

他到底是摸来摸去,最后只能捧着茶盏长久研究起来,就算摔碎了几个茶盏,好歹还能赔得起。

只是没想到今天等待的时间这么长久,他的手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被他压着坐在了身下,这动作不够得体,不够从容,可最起码能够不让他乱来。

好不容易等到景元帝召见,茅子世已然窜起来。

“宁总管,陛下到底去了何处,寻常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内殿吗?”茅子世跟在宁宏儒的身后,还忍不住问,“早知道,我就再晚些过来。”

挑了个皇帝不在的时辰,等得茅子世好苦。

宁宏儒微笑:“所以今日不一般。”

茅子世觉得,宁宏儒这话说起来,怎么语气这么奇怪,有点飘?

宁宏儒的目光落在前方,刚才他在给陛下换衣物的时候,发现在下摆处,有半个脚印。

这样的痕迹,在极其偶尔的时候,会出现在景元帝的身上。

没明白?

那说得再明确些,是出现在“容九”身上。

景元帝非常有兴致,为容九这个虚假身份,捏造了非常完整的一套真的身份。

如果有人去查,哪怕查的这个人是太后,那么她也会得知,在御前侍卫里,的确有叫“容九”这么个人。

名册上有。

也会有那么几个适合的人证,会说“是的容九是从我们小队里出去的”“他是我们的兄弟,关系还不错”云云。

那么,人证也有了。

韦海东甚至几次,都曾在惊蛰面前,证明了他对“容九”这个下属的关心。

甚至于,在皇城外,的的确确会有容府,不大不小的宅院,有着伺候的丫鬟下人。

尽管没有人去住过容府,可容府的左邻右舍,会认为这是一处和他们相处了几十年的人家,而今主家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整日早出晚归,为朝廷卖命的儿子……

一套,又一套。

这是完全能够经得起一再细究的身份,没有任何的疏漏点。

只除了没人(除了惊蛰外)真正见到过“容九”外……

容九这个人,就是真实存在。

宁宏儒没想到景元帝的玩兴这么大,会为他的假身份,捏造了个新身份。

非常完美,非常细致。

当然,这不该是宁宏儒震惊的原因,让我们回到脚印。

是的,是脚印。

除去景元帝遥远到几乎不可回忆的年幼时期,还没人真的能欺辱皇帝陛下。

年少时,景元帝的脾气虽不像后来这么暴戾,还没到一切崩溃之前,他也是个不容人欺负的性格。

那双黑沉的眸子冷冷淡淡地看过来,就仿佛能冻结人的心肺。

他再怎么养,也是先皇后的嫡子。

只要自己立得住,谁敢?

真有这样意图的人,再也不曾活着出现在景元帝的眼前。

那么,脚印,又是怎么回事?

宁宏儒镇定地带着茅子世进到内殿,他知道自己这么反复念叨着脚印,有几分可笑滑稽,可他相信,就算换了其他人来,那也同样如此。

那可是出现在皇帝陛下身上的脚印!

到底是谁踹的!

惊蛰吗!

尽管出现的次数非常之偶尔,可一旦出现在皇帝陛下身上,那就已经十分频繁了!

君不见上次,那踩在陛下靴上的印痕,差点没叫几个外臣吓了一大跳吗?那会他还想着要为陛下早点擦了,结果皇帝就根本没让他上前伺候。

陛下,您实在太纵容了!

宁宏儒在心里痛定思痛,无声哀嚎。

就在这节骨眼上,景元帝冷淡瞥了他一眼,“想什么?”

“脚……”宁宏儒堪堪说出了半个字,还没把整个音节都读完,就强迫着自己改变了意思,“……就是觉得,陛下今天的心情很好。”

景元帝脸色古怪地笑了笑:“你觉得寡人今儿的心情好?”

茅子世眨了眨眼,宁总管那话再是寻常不过,为何皇帝笑得好生别扭,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仔细打量着景元帝。

头上冠帽,穿着常服,气势一如既往的凶残,唯独腰间的平安结有几分突兀,不像是皇帝会有的东西。

而人……

茅子世又瞧了瞧,景元帝的嘴角还勾着笑,这还不能算是心情高兴吗?

“陛下,您要是再笑笑,就更好些了。”茅子世真心实意地感慨,“每日板着个脸,阴森森得吓人。”

景元帝看向他,露出个更为明显的笑。

那是森然,残酷的冷笑。

茅子世立刻哆嗦了下,连连摆手,恨不得把上一刻说话的自己给堵住:“不了不了,您还是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这样的笑,看了晚上会做噩梦吧?

那还不如冷冰冰的石像。

好歹那还是年复一年,都看习惯了。

茅子世立刻说起正事:“陛下,我摸过底了,回到京城后,有几个外族不太安分,他们……”

这一次外族入朝,根本没让他们在京城停留,而是直接带到了上虞苑,直到最近景元帝回朝,因着刺杀的事,才叫他们跟随。

这中间的空置,足够叫许多人有了心思。

茅子世起初以为他们不敢这么胆大,可随着细查下去,却发现是他想得少了,有时候,人就真的能这么胆大妄为。

景元帝听完,冷淡地说道:“都先盯着,不必如何。”

茅子世犹豫片刻:“一点举措都不必?”

他生怕……

有些危险,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景元帝追逐疯狂的性格,时常让皇帝身陷险境。许是因为,茅子世到底是沉老院长的学生,他对景元帝总有某种奇怪的……照顾欲望?

这可能是当初在书院里读书,整日听着沉老院长说起他那个小外孙,听了,茅子世还真以为,赫连容是个小可怜,小倒霉。

结果上京后,见到的景元帝……罢了,那时的糗态,不想也罢。

依着景元帝年少时的经历,他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凄惨也不过的人,可茅子世没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之为可怜的气息。

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他人无关紧要的怜悯。

茅子世清楚这点,只是偶尔,会为沉老院长感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