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3页)

他赶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问内侍官要一副碗筷。

然而刚一推开门,江玉珣便停下了动作。

流云殿后殿毫无隔音可以。

自己的话定然会传到应长川的耳朵里。

若原本就打算吃独食还好,可其中部分卤味本是要送给天子的。

要不然先给应长川分一点,我再回来吃夜宵?

江玉珣不由咬了咬唇,转身带着另一份卤味向隔壁而去。

……

流云殿后殿的大门轻敞着,大片的月光由此泻入屋内。

并于刹那之间掩盖了烛火的光芒。

江玉珣坐在桌前兴冲冲地说:“陛下一定要尝尝,这可是邢治邢公子大价钱买来的秘方,味道绝对与您平常吃的东西不同。”

桑公公还没有将碗碟取来,卤味仍好好地包裹在油纸于荷叶之中。

江玉珣趁着这个机会介绍道:“它并非是由盐、醋、酱与糖等常见的调料制成,而是用八角、草果、桂皮等物烹煮而成,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风靡整个昭都。”

听到这里,应长川随手为对面的人斟了一杯酒:“爱卿打算在酒肆中售卖?”

“正是,”谈到酒肆江玉珣不由两眼泛光,“这东西非常适合下酒,您若不信的话,一会自己试试便知道了。”

说着,便轻轻地抿了一口手中的果酒。

粟米酿成的烈酒口味清新,配上杨梅又瞬间多了几分酸甜与果味。

原本透明的酒体也沾染了几分浅红。

江玉珣刚刚只想轻抿一口,没想瞬间被杨梅酒的味道所惊艳,忍不住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

应长川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但此刻竟也被江玉珣说得生出了几分兴趣:“既然如此,孤自要仔细尝尝。”

说话间,桑公公也带着两名内侍官来到了后殿内。

他远远就听到了江玉珣的话,并笑嘻嘻地说:“既得如此下酒菜,江大人一会定要多陪伴下喝几杯。”

“不了不了——”江玉珣赶忙摆手,并默默咬牙道,“我……酒品不好,还是不要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天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桑公公的动作很快,不过转眼便已与两名内侍官一道摆好了碗碟,并拆开油纸包将里面的卤味夹了出来,分在了两个青瓷盘内。

接着与江玉珣寒暄了两句,便带人退了出去。

“陛下尝尝,”饿急了的江玉珣不急着吃,反倒忍不住一脸期待地看向应长川,“您看它是不是和臣描述的一模一样?”

江玉珣回住处后的那句“好饿”声音虽小,但并未逃过天子的耳朵。

此刻冷白的月光印在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将主人的心思泄露得干干净净。

天子很给面子地拿起了白玉制成的筷子,同时朝对面的人轻笑道:“爱卿也用吧。”

“是,陛下。”江玉珣一点也不和应长川客气。

他当即夹起一片卤肉放在了唇边。

但下一刻……江玉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卤肉的味道怎么有些泛酸。

他没忍住又深深地嗅了一下。

没怎么吃过卤味的古人或许难以辨出这淡淡的酸味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身为一名现代人,江玉珣却只用几秒钟便反应过来——卤味放坏了!

仙游宫是避暑行宫又不是大冰箱。

卤肉带回宫后一日没动,此时已经变质发酸。

江玉珣下意识放下了筷子。

他余光看到,应长川已经轻轻夹起了一片卤好的莲藕。

江玉珣:!!!

这可使不得!

古往今来,还从没有人故意给皇帝吃过放变质的食物。

在医疗条件较为落后的古代,一点小病都能发展成大疾。

达官显贵、王公贵胄饮食起居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卧槽,万一应长川吃下去,我四舍五入都够判谋逆之罪了!

……届时别说是我,倒霉的邢治恐怕也要一道九族消消乐。

“陛下——”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江玉珣下意识用手扶着桌案,将身子向前探去。

慌忙间他的动作幅度也变得格外大。

不等应长川反应过来,江玉珣的手指已经挡在了玉箸之间。

指腹则毫无预兆的从天子的下巴上轻轻蹭了过去。

应长川的动作瞬间一滞。

不过瞬间的触碰,他的皮肤上便生出了一阵细弱的酥麻。

好似有电流从这里蔓延开来。

慌乱间,江玉珣的气息彻底乱了。

他的掌心在这一刻贴在了应长川的手背上。

淡淡的暖意自天子皮肤上散开。

应长川听到江玉珣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缓缓抬眸,无比心虚地对自己说:“抱歉,陛下……臣方才感觉这卤味好像是有一点点的变质。要不然今天还是算了吧?”

自己这种行为简直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贵族出身的应长川,哪怕是在战场上也未曾吃过坏掉的食物。

可自己竟然将它当宝贝似的献给了应长川……

江玉珣越说声音越小,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本该恼怒的天子唇边却漾出了浅浅的笑意:“无妨。”

他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未曾放下玉筷。

听应长川这么说,自以为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的江玉珣并没有放下心来。

他下意识蜷缩手指,却在这一刻碰到了应长川皮肤,紧接着便如烫到一般将手指收了回来。

手上的温度忽然在这一刻散开,天子不自觉蹙眉向自己的指间看去。

江玉珣则一边观察应长川的表情,一边坐回了原位。

……应长川怎么在这个时候皱眉了?

拿不准对方究竟是真的不生气,还是笑里藏刀的他忍不住问了句:“陛下真的不生气吗?”

自认做错事的江玉珣难得很怂。

见惯了江玉珣理直气壮模样的应长川好奇道:“爱卿为何不信孤?”

有白鹭从流云殿前飞过,搅碎了一地清澈的月光。

江玉珣那双漆黑的眼瞳,也在这一瞬跟着它一道轻摇。

“……这,”江玉珣顿了一下,不假思索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臣今日差点便要害陛下生病了,陛下的态度却如此和蔼,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那孤应当如何?”应长川好整以暇道。

江玉珣不自觉地攥紧手心:“不如……陛下同臣发发火?再罚臣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