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3页)

可是火器的出现,却令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袭玄色劲装身披黑色狐裘的应长川也自山坳另一头走了过来。

他身上沾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与龙涎香混在一起,竟无比和谐。

应长川并未下马,仅垂眸看向人群中央的假马。

几息后,他再将视线落于江玉珣身上,并眯了眯眼睛问:“爱卿以为除了火器外,攻打折柔还需再做什么?”

江玉珣不由转身向应长川看去。

听到天子的话,众人皆安静下来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还需要什么……

想到这里,江玉珣不由轻轻摸了摸自己手边的战马,再郑重行礼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更需提前训练己方战马,尽可能使它脱敏。”

应长川挑眉道:“此话怎讲?”

“马这种动物极其容易受惊,今日实验前臣已经用布料遮住了马的耳朵,但它还是露出了焦躁不安的情绪。一场爆炸尚且如此,到了战场上遇到接二连三的爆炸与重响,马匹的状况定然更加糟糕。”

江玉珣的话音一落,周围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别说是火器了,如今距离“马镫”的诞生还没有过去多久,这个时代的骑兵尚且稚嫩非常。

此前主要指挥步兵的将军们,在江玉珣提到这里之前,都没有清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应长川缓缓点头,垂眸朝新任命的太仆看去:“韩大人记下了吗?”

被点到名的太仆连忙起身行礼:“臣记下来了!今日回昭都后,臣定立刻着手研究此事。”

“蒺藜火球”内除了“蒺藜”以外,还有沥青、干漆、麻茹等物。

火球炸开后,里面这些东西就在地上剧烈燃烧了起来。

山坳中间的风雪渐弱,说话间大火终于缓缓地熄灭了。

太仆话音落下后,应长川方才点头,再次驱马向着山坳间走去。

江玉珣拢了拢衣领,犹豫了一下也随他一道向前而去。

……看他表情便知,驯马脱敏一事,应长川绝对早就已经想到了。

可他却不主动提起,反点自己来当众说出。

想到这里,江玉珣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应长川的行为,看上去好像是在帮自己于军中立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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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山坳间折腾了大半日。

等离开这里回往服麟军营的时候,已经是当日傍晚。

此时雪下得愈发大。

但应长川并不着急回军营,而是一边骑马慢走,一边带众人仔细查看军营四周的屯田。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如厚厚一层棉被覆盖在田地之上。

瑞雪兆丰年,新屯田地内的小麦,收成定然不会太差。

看到这里,江玉珣的心情也不禁愉悦了起来。

然而开心不能御寒。

看着看着,他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听到背后的声响,走在前方的应长川忽然转身轻轻道:“折柔的风雪要大过昭都许多,爱卿想好要去了吗?”

江玉珣不由愣了一下。

……应长川突然提起这个,难不成是在试探自己?

几日前,少府把去往折柔的使臣名单送到了御前,其中就有江玉珣的名字。

当时应长川只看了一眼未置可否。

江玉珣还以为应长川已经忘记此事,没有想到他今日竟突然提了起来。

身披灰白色狐裘的年轻尚书立刻回答道:“臣已经想好了,此行非去不可……况且出发折柔也不着急这几天,等到开春之后,北地也会逐渐温暖起来的,届时气候与昭都便没什么两样了。”

应长川笑着看向北方,他的视线似乎已在刹那之间穿透厚重的云雾,看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折柔。

见天子还没有点头,江玉珣不由着急道:“陛下不是也在春天去过折柔吗?应当知道那里的气候吧。”

——应长川率兵大胜折柔,就是几年前的春天发生的事,这一点史书记得清清楚楚。

闻言,应长川不由微扬眉梢,同时漫不经心地说:“折柔春日依旧严寒,寒风吹裂皮肉使之与铁甲粘连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情。”

“嘶……”江玉珣的皮肤不由随着应长川的话幻痛了一瞬。

史书只记载了战争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并没有讲述这些细节。

应长川一边缓缓策马向前,一边继续说:“遇到这样的情况,须用银刃剜下皮肉才可脱掉铁甲。直接卸甲,只会撕裂更多皮肉。”

江玉珣:……?

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江玉珣虽然没有去过折柔,但是现代的他好歹是看过天气预报的。

若应长川说的这一切,是发生在冬天的话还好。

可是那场战争明明爆发于春季……

想到这里,江玉珣本能地想要质疑应长川。

但还未开口……他便记起自己上一回大胆质疑应长川夜里取敌人首级的记载,结果被他旧日部下们狠狠打脸的事。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这样啊……”江玉珣喃喃点头。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大周所处的时代正处于一个小冰河期的末尾,冷一点或许也正常?

况且身为皇帝,应长川没事骗自己这个做什么。

他总不可能无聊到这种程度。

听完应长川所说的话,江玉珣不由沉沉点头:“军中将士向来辛苦,绝对不能亏待他们。”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也变得肃穆起来。

下一息,应长川忽然拽了拽缰绳停在了半道。

“陛下?”见状,江玉珣不由疑惑地转身向应长川看去。

寒风吹过面颊,他下意识眨了眨眼。

应长川停顿片刻,忽然移开视线:“孤说的话,爱卿都信吗?”

“自然,”江玉珣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陛下总不能骗臣这些吧?”

灰白风雪中,那双眼瞳显得尤为黑亮,干净得不掺任何杂质。

这一眼似乎直接看入应长川的了心底。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片雪花轻轻落在了浓长如扇的眼睫之上。

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

应长川轻轻地笑了一下,再次轻拽马缰向前而去。

他的动作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江玉珣却不知怎的,从眼前人的身上看出了一分罕见的心虚来……

……奇怪,应长川这一次为什么不回答“自然”?

看着前方那道玄色的背影。

江玉珣的心间忽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等一等,应长川不会真的这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