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红痕

鹿嘉渺的确只喝了一点点酒。

他能记得自己怎么贴上藏矜白的,能记得嘴唇相贴时温度,能记得他是如何认真一下一下轻轻舔开藏矜白的唇缝,然后将自己的舌尖递了进去……

他记得舌尖相碰时的湿润,记得唇舌间的酒气缠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踮着脚,吻得安静又认真,藏矜白被他勾得微微低头,随后揽住他的腰。

潮湿宽大的手掌带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贴在腰侧,所有温度都像汇集到那里了……酥酥麻麻燃到尾椎。

时间像不会走动了,大脑放空了不知多久。

在鹿嘉渺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的时候,他才离开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还能扫过藏矜白沾湿的嘴唇,他抬起眼,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薄薄的泪。

他的眼神还是雾蒙蒙的,长长的眼睫抬起又轻轻垂下,然后把藏矜白勾得更紧,又将嘴唇贴了上去。

这些情绪在两人漫步长街的时候说不出来,在牵手一路的时候表达不明白。

鹿嘉渺像是遵从某种本能,用这种很亲密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情绪。

他以为想念是隔着屏幕看同一片星空,是不在同一个地点听着关于对方的琐碎……但其实不是的,当藏矜白撑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瞬间。

他才发现,想念是夏末的雨,突兀又急促。

他一下一下吻着藏矜白,用尽所有技巧和认真。

当藏矜白的手贴在他腰后裸露的皮肤上,他忽然轻轻哼了一声。

“先生,”他环搂着藏矜白,贴在藏矜白耳侧的食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他借着酒意,声音像带着轻轻挠心的钩子,“做点别的吗?”

……

晚风吹过镂空的编织窗帘,流苏轻晃。

月光洒进一两缕,鹿嘉渺垂着头,夏天太热,风吹过哪里都能带起一阵燥热。

他看看泛红的手心,眉心越蹙越紧。

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时候比一个人要复杂那么多,他手上力道加重,像在置气也像在玩一个复杂的游戏。

搭在腰侧的手掌青筋愈显,鹿嘉渺屡屡失败,终于宣布道,“它可能坏掉了。”

藏矜白懒散靠在床头,额发未干,慵懒散漫看着鹿嘉渺做研究。

终于在看着他一张嘴准备低下头去的时候,揽着他的腰把他往前带了一点。

鹿嘉渺坐在他腰腹,抬起那双雾蒙蒙泛着红晕的眼茫然看向他。

藏矜白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腰际,声音有点儿哑,失笑道,“哪儿学的?”

鹿嘉渺还是茫然,歪歪脑袋,听不懂。

直到藏矜白包住他的手掌。

他直起身,手掌顺着鹿嘉渺的腰侧移过,掌在后腰,带热的气息洒过鹿嘉渺耳侧,“抱着我。”

夜来风大,流苏晃晃又静下……

埋在肩头的人用齿尖轻轻咬着那块皮肤,眼泪控制不住。

温热落在肩头,慢慢又被风吹凉。

鹿嘉渺软软窝在藏矜白颈侧的时候还在小声啜泣,力道抓皱了藏矜白的睡衣,是一种餍足后的依赖。

藏矜白侧头,轻轻吻了吻他泛红耳垂,“睡吧。”

鹿嘉渺失神一般迷迷糊糊的。

任由藏矜白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薄被,却在他起身准备去洗手的时候,揪住他的衣摆不让人走了。

“我、我……”他撑手侧坐起来,眼尾还泛着红,若不是月光朦胧,甚至能看清才干的泪痕,他声音还带着哽咽的腔调,小声道,“我还可以的……”

藏矜白微怔,在下摆挽留意味明显的力道中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俯身,避开手,在鹿嘉渺眉心安抚似的吻了吻,“不走,只是去洗手。”

鹿嘉渺被他亲得有点儿痒,闭上了眼才小声问道,“明天也不走吗?”

“嗯,明天也不走。”藏矜白语调带着温和的笑意,落在耳朵里很好听,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不是还要去摘果子吗?”

鹿嘉渺又迟顿顿地把眼睛睁开,看着藏矜白,像在缓冲什么,“摘果子……”

“嗯,摘果子。”趁他安静这两秒,藏矜白申请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一秒钟吗?”

“嗯……”藏矜白似在思考,“十秒钟,可以吗?”

鹿嘉渺看着他,眼睫缓缓眨了眨,忽然闭上眼,仰着头把脸凑到藏矜白眼下,“那你再亲我一下。”

鹿嘉渺总乖软得像池温和的湖水,你永远可以细细密密地吻他。

他把一颗心托在一汪泉里,轻轻拨一下,就是层层的涟漪。

藏矜白信守承诺,很快便回来了。

回来时鹿嘉渺还盘腿坐在床头,正数着最后一根手指。

不知为什么,他看到藏矜白如约出现时竟愣了下,但等藏矜白一躺下,便带着一身温热窝进了他怀里。

“你很准时。”月光朦朦胧胧的,鹿嘉渺不想睡,仰着头和藏矜白聊天,“你是第一个在我数到十就出现的人。”

“嗯。”藏矜白垂眼看他,陪他聊天,“有人不准时吗?”

鹿嘉渺想了想,蹭着藏矜白摇了摇头,“也不是。”

“除了奶奶,我只等过你。”他听着藏矜白的心跳觉得很安稳,“先生,你是第一个来接我的人,我很感动。”

“嗯。”

“先生,下次你还来接我好不好?”鹿嘉渺毛茸茸的额发蹭过藏矜白下颚,“下次神庙就开门了,我们一起去,听说那里许愿可灵了。”

鹿嘉渺像是在叙述一个吸引藏矜白下次再来接他的理由。

他今夜的依赖和主动都胜过往常,像是想通过可以做到的一切表达,他很开心。

“好。”藏矜白摸摸他头发,“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鹿嘉渺不想睡,“我再聊一会儿?”

“嗯……”藏矜白学他,“一秒钟?”

“你在学我吗?”鹿嘉渺严肃道,“我很慢的,我还要说一个小时左右。”

鹿嘉渺说的都是些干巴巴的内容,藏矜白听得认真,但他把自己说睡着了。

睡着前,他很轻很轻嘀咕道,“我没等到奶奶……我只有你了。”

*

鹿嘉渺做了个漫长又真实的梦。

梦到了一场很大的雨,漆黑没有边际。

惊雷劈开的光影照亮一个很小的身影,他抱成一团坐在破败的老屋门槛上,一直等啊等……

等到天亮雨停。

有陌生人来带走了他。

梦里的小孩天真地说,“我奶奶去买糖了,我要等她回来问问她。”

但那些人不信,说他再也等不到人了。

因为他唯一的亲人也死掉了,她不会再回家,他也没有糖了……

鹿嘉渺记得自己哭了,哭得很伤心。

但眼下不知何时覆上了微凉的温度,有人一下一下轻轻抚掉了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