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爵的遗嘱(12)

“斯温伯恩先生怎么会受伤?”

伯特伦状似关切地问,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斯温伯恩,恰好撞上他冷淡的灰蓝色眼眸。

双方的目光一触即分。

匆匆赶来的巴塞洛缪正在给斯温伯恩包扎伤口。房间内的气氛很古怪。

只有林予星一无所觉,纯澈的瞳孔内尚且带着几分惊惶。

“当时花瓶忽然砸下来,是斯温伯恩先生替我挡了一下。”

“是吗?看来是古堡的女仆办事不利让夫人受惊了,还害得客人受伤。”伯特伦慢条斯理收回视线。

他说话的语调很优雅,语速很慢,宛若午后教堂内的大提琴音,却令跪在地上的女仆顷刻间脸色苍白,“我真的认真打理了花瓶,管家先生您听我解释……”

她的话还说完,就被其余女仆拉了出去。

林予星一心惦记着斯温伯恩的伤势,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当时花瓶破裂后飞溅,割伤了斯温伯恩的手臂,甚至有些碎片陷进肉里。巴塞洛缪正拿着消毒过后的镊子一点一点挑出来。

看着就很痛。

巴塞洛缪余光瞥到青年局促不安地咬住唇瓣,眼尾泛红。

唇肉被咬得泛白凹陷,接着转化为一种更加糜艳的色泽,犹如捣烂出汁的玫瑰花。

俨然是一幅自责的模样。

真是娇气又虚伪。

“伤势不重,伤口不要碰水,每天换药。”巴塞洛缪嗓音冷淡,言简意赅。他站起身,解开右手的袖扣。

那截冷白色的腕骨掩于衬衫之下,宛若覆着的雪。他的身量很高,眸色黑沉,动作中透出一股绅士到极致的感觉。

林予星虽然害怕巴塞洛缪,却松了口气。

他关心紧张的神情落入众人眼中。

斯温伯恩语气难掩虚弱与倦怠,“劳驾夫人担心,我没什么大碍。”

“斯温伯恩先生在古堡内受惊了,是我招待不周。” 不远处的管家开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时间不早了,斯温伯恩先生不如今日就在古堡休息。”

伯特伦的视线扫过林予星,果然看到青年眼眸一亮。

他话语微顿,“说来也巧,砸碎的花瓶乃公爵生前收集的名品。摆在那里数年一直相安无事,偏偏今日碰上斯温伯恩先生就碎了。”

“方才您辞别时说有要事,可不会耽误了您的事情吧?”

听到他的话,林予星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个花瓶为什么刚好在他经过的时候砸下来?

是巧合,还是……人为?

第二个猜测令他后背猝然一凉,有一股凉意顺着背脊慢慢往上爬。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视线盯上了他,犹如蛇锁定猎物般,黏腻又冰凉。

他小脸苍白,漂亮的眼眸中拢着细碎的害怕与迷茫。

只能靠揪住衣角来勉强压制情绪。

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个人说不定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那个人就隐藏在古堡之中。

到底是谁?

“夫人,夫人?”

“啊?”

青年受到惊吓,猛地抬头。

他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掩盖住眉眼,只余下眼尾拢着薄薄的绯色,清晰可见。加之脸色苍白如纸,犹如精致易碎的瓷器。

病态中透出秾艳的美感。

让人想要破坏,想要打碎。

林予星抬头就对上他担忧的神情。

“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青年的异样过于明显,伯特伦不由担忧地问。

感受到所有人投来的目光,林予星眼皮一跳。背后的人很可能就在这群人之中。

他攥着衣摆的细指几近泛白,心口砰砰跳动。生怕他们看出异常,干巴巴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卧室休息。

青年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黑睫恹恹地耸搭着,看起来有气无力。起码明面上没有人看出异样。

伯特伦甚至关切地问需不需要让女仆送他。

背后之人可能就在里面,林予星哪敢单独和人走。

他离开后,巴塞洛缪也清理好药箱跟着请辞。

斯温伯恩神情冷淡地看着女仆收拾房间,灰蓝色的眼眸望向管家,“还得劳烦管家先生帮我传个口信。”

这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那是自然。祝您今夜休息愉快。”伯特伦勾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慢慢掩上房门。

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林予星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008,我真的可以完成任务吗?】

他迷茫地问。

原先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死在快穿世界。明明任务看起来不难,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指尖未干的颜料,砸下来的花瓶,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思考着,没有注意到后面逐渐靠近的身影。

长廊上的壁灯忽明忽暗,木质地板上映出拉长的影子,慢慢接近。

林予星思考着思考着,背后忽然凉丝丝的。笃笃笃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在寂静的长廊中清晰到令他毛骨悚然。

甚至来不及思考,他脸上血色尽失,拼尽全力朝前跑去。跑起来的一瞬间,有什么从他的发梢擦过。

古堡的走廊很长,弯弯绕绕的。

青年犹如慌乱的幼兽,根本不知道自己逃跑的方向,惊慌之下跌落在地板上。

那道声音一直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他跑得快时,身后的声音也加快速度;他没有力气时,身后的声音跟着减慢速度。

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在玩猫抓耗子的游戏。

极其有耐心,又极其……傲慢恶劣。

公爵夫人的身子向来娇气,没经过什么锻炼,没跑几步林予星就喘不上气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细嫩的脚踝被擦伤,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剧烈运动后,新鲜空气灌入肺腑,火辣辣地疼。

汗水打湿他稠黑的乌发,顺着脸颊滑落。双眸浮现出生理性的泪水。因仰着头呼吸,恰好可以看见一截纤细的脖颈与雪白剔透的下巴。

柔弱、狼狈。

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像是一只引人折颈的白天鹅。

皮鞋踩在地板上笃笃笃的声音,在林予星身后停下。

林予星眼眸湿濡,僵硬地扭过头。

入目是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往上是烫熨到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裤。男人的身材比例优越,双腿修长。

那双熟悉的黑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夫人在害怕?”

许是环境使然,在明晃的光线下,林予星的心脏剧烈跳动两下。他总觉得今日的巴塞洛缪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有种致命的危险感,仿佛追捕猎物的猎人。

可是仔细看,那双黑眸依然很沉,漆黑到泄不出一丝情绪。

“昨天看了恐怖故事。”林予星眼睫疯狂颤动。

“是吗?那您——跑什么?”他倏然靠近,贴在林予星耳畔,近距离欣赏着青年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