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古巷雨

奢华广阔的大包厢内, 灯红酒绿,环绕节奏带感的重金属乐,奢靡无度的舞池中央, 泛滥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静坐于中央的少年如同远离一切的观赏者,座位边,地上,延至四周,遍布各种酒瓶, 刺鼻的酒精味蔓延, 在这种场景, 仿佛只是为氛围度上的一层情趣。

求上来又被推拒的仰慕者无数, 都在他表现烦躁后识趣走开。

终于抽出一丝清醒, 陆长鹤接起了响了几次都未曾放弃的电话。

本该是抱怨的话,电话一通,那人只是沉沉一叹,“让你接个电话不容易啊。”

陆长鹤懒恹恹掀起眸子,扫了眼备注,“罗森?你直接过来不就行,这里吵, 听不着电话。”

罗森哂笑一声, “要不有事走不开,我倒是挺想过来看戏的。”

“有什么戏看?”陆长鹤直起身子, 昼夜不分地酗酒度日伤了神经,脖子也酸的很,活动两下都很要命。

“你玩那么多天不就等她吗?”罗森呵了一声, 嘲意满满,“早就让你好好面对面跟人说清楚, 非要整这出。”

“那丫头也倔,不整这出,她怎么会走?毕竟我这么完美的男朋友不多见。”陆长鹤桀然一笑,总在那么看似糟糕的时候还能开得起玩笑,语气一转,又问,“他们联系你了?”

“早在来的路上了,现在应该到——”

他话音刚落,在音乐切换时的一段停滞期,门口一阵响动隐隐清晰。

“实在不好意思,这边是为金卡贵宾服务的大包厢,没有邀约的话是没有办法进去的哦。”负责在门口的贵宾服务员看上去很难做,“你们也不用为难我了,这都是规定。”

按罗森给的详细位置带上来包房号找到这里,刘茵茵当然不会罢休,但愣是哔哩吧啦说一堆也没用。

实际上他们也没确认里面的是不是陆长鹤,虽然说是八九不离十,但沈离还是不死心问了句:“那可以问问包下这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收到的仍然是否定的答复,“这个没办法透露的。”

“吵什么?”

大门开了一个小缝,先闻声再见人,出来的女人衣着暴露,妆容妖艳,透着浓厚的一股风情味。

服务员向她简短解释道:“这边有三个人,说要找陆公子,但是没有明确的邀约信息。”

女人话没多少,侧身朝里面喊,混杂在吵耳的音乐里——

“陆少,有人找!”

里头的音乐瞬间停了。

似乎是得到里面那人的无声答应,女人接上点了点头,淡淡瞥了眼三个人,“进来吧。”

听到她的称呼,沈离心里更沉了几分,困惑与难以置信在一瞬间将她侵袭。

在得到应允后,她几乎毫不犹豫推开门,抢在人前边走了进去。

场地之大,什么样着装的人都有,在红绿色的灯光下混乱一片。

那一刻,包厢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或不解,或看戏似的望向门口这边。

在中央的皮质沙发,背对着门口,从沈离的视角,可以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唯一最出挑的身影,他抬起手臂,朝前边招招手,顺着他那个角度的女人就谄媚地应上去。

随后跟进来的陈阳和刘茵茵见此景也是愣在原地发懵,只看那个高出来的脑袋和肩膀,有种不敢认的错觉。

陈阳吓得都不会动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时不时就看看沈离的表情,不知如何想象此时她的心情。

沈离露在短袖之下的手臂微微颤抖,眼底似乎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抑得要渗出泪来。

“靠。”刘茵茵瞬间醍醐灌顶,不管陈阳如何拉扯都甩开了他,快步走到那沙发的正对面,确认坐于之上那人的面容时,一股猛烈的愤慨涌上心头,“陆长鹤?你这两天都躲在这儿玩呢?!”

少年低垂着头,不紧不慢挂了手机里的通话,另一只伸长着抓在沙发背沿的臂弯间,靠上来的那个女人蔑视的眼神扫过刘茵茵,只笑不言。

他手指点在女人肩头,慢条斯理,丝毫不被言语影响。

刘茵茵还想再喊什么,沈离立时出声叫止:“茵茵,别说了。”

她终于挪了步子,强迫自己走到他面前,直视他这幅糜烂的样子,她故作冷眼,“你跟我出来。”

他不为所动。

“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沈离眼睛疼得发酸,声调控制不住地沙哑颤抖,红着眼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做戏?还是玩真的?”

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陆长鹤。”沈离一字一顿咬的很重,气息越来越沉,“你不是挺会说的吗?”

“你不用解释一下吗?”

“消失两天,让我在这里找到你?”

“让我看见这一幕?”

他臂弯处的女人朝他靠近了几分,略有敌意的目光看着沈离,娇声嗔问:“这谁啊?”

“前女友。”陆长鹤终于肯说话了,抬起的眼皮下,是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

“?”沈离甚至第一时间是怀疑自己幻听。

女人眼里那股敌意彻底消散,反成了讽刺,“现在前任都那么难甩了吗?”

“那我倒是要问问。”沈离紧了紧齿关,“我什么时候被甩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把蠢贯彻到底是吧?”他眼底尽显轻蔑,展示似的向那个女人偏了偏头,“还不明白吗?”

那滴悬挂在眼眶模糊视线的泪终于落下,她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看他,哪怕此刻他怀里揽着别的女人,“我不明白。”

陆长鹤松散着身子往后一靠,轻视的目光与她对视,“我玩腻了,想换人了。”

她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过。

她努力在他脸上,身上,捕捉任何一点异样,最终怀抱希望似的看向他腕间的串串手链,“那这个呢?没玩腻吗?”

他笑容滞住,将护着女人的手抽回,动作自然地扯下那条串串手链,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随即,拉长,发力,生生扯断。

霎时间,崩裂的珠子四溅,在安静下来的包厢内掷地有声。

“你真以为我喜欢这种幼稚又廉价的东西?戴出去我都觉得掉价。”

他语气里的嫌恶如一地尖锐碎物,引她赤脚踩上去,一寸寸凌迟她的血肉,心脏。

“……”

沈离一时间不知道该反应什么了,她好像见到的不是陆长鹤,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可这个人偏偏可恶地挂着那张她如此挚爱的面庞。

她神色哀伤着,却不怒反笑,如绝望坠入海底的鲸,“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这样吗?你瞒着我什么?”

“你还想我怎么说,一定要这么烦人吗?”他又躺了回去,揽上那个女人的肩,“你不是都看见了,太难听的话我都不想说了,就这样呗,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