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昨夜那样的大雨,不知阿璎怎么样了。”◎

秦自明一愣,目露惊喜之色,下意识以为皇上找到了沈大哥的女儿。

只见梁正芳对他轻轻摇头,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他恭声领命而去,梁正芳给天子倒茶时,想起曾听到安郡王妃的解释,不由感慨世事缘分的奇妙。

当年皇上的旧友沈将军全家惨遭灭门,唯有当时两岁的女儿被忠仆替换成自己的孩子,藏在衣柜中躲过一劫,后又被人带走。

安郡王妃的经历跟她有些相似,天子自然会动恻隐之心。

不过,又仿佛不知是同情那么简单。

***

回到院中,顾璎觉得有点头晕,许是她身体尚未恢复,方才出门走路又急了些。

“派护卫去云觉寺候着,若王爷打发人来找……”说到陆川行,她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轻声道:“就说路好走时我自行回去。”

溪月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愤懑。

当时她和怀香已经跪下来哀求王爷,他却执意带姑娘离开。这也就罢了,前面路走不通时,他竟然还丢下了姑娘!

不过她不敢说出来,怕再给姑娘添堵。

“姑娘,您把药喝了罢。”怀香端着托盘进来,打断了方才沉闷的气氛。

看到碗中的汤药跟昨日的不同,顾璎目露狐疑之色。

“这里的管事婆子才送来的,说是正好对您的病症。”她说着,又拿出了一小包饴糖。“她说这药苦,让您搭着糖吃。”

在顾璎眼中,汤药就没有不苦的。以前仗着娘亲宠她,又是糖又是要改药方,她吃药可是家里的大事。

后来嫁了人,陆川行见她吃糖,皱着眉说会散了药性,她只好偷偷吃;进京后,她要做个得体的王妃,干脆不再吃糖。

偏偏是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甚至不知道她的习惯,就先拿了糖。

顾璎心里五味杂陈,她拿起汤药慢慢喝完,随即取了一块饴糖放在口中,果然方才苦涩的药味被冲淡了大半。

她走到窗边,春风裹着温暖的阳光轻柔的吹拂在脸上,轻轻闭上眼,仿佛是来自娘亲温柔的抚摸。

在此刻,她本该紧绷的精神,竟不合时宜的松懈下来。

***

西山别院。

郑柔冰端着热茶进去时,陆川行正在望着天边的浓云出神。

“王爷可是觉得累了?”她柔声道:“您漏夜赶路着实不易,又立刻去看咱们孩儿,也该好好歇歇。”

“好在咱们孩儿在天上知道您来看他,您到了后才下了大雨。”

她本是想勾起陆川行对孩子的惋惜,却见他摇了摇头。

陆川行接过茶杯,下意识道:“昨夜那样的大雨,不知阿璎怎么样了。”

他知道顾璎的这段往事,每当雷雨天都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可那次为了自证清白,她在大雨中足足淋了一个时辰,从此也落下病根。

那件事因他而起,他对顾璎是有愧疚的,所以这次进京他没有为了快让她乘船走水路,选择了走陆路乘马车。

雷雨时但凡他在家,都会陪着顾璎。

这一次,他将她丢在了大雨中,还是可能引发山洪的路上。陆川行不敢深想,他对顾璎……并非全无感情。

郑柔冰见用孩子做理由都不能让陆川行忘了顾璎,心中顿起危机之感。但在陆川行面前,她的贤淑大度不能丢。“王爷不必担心,王妃身边有护卫有丫鬟,必当平安无事。”

陆川行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若路不好走,她应当是回云觉寺了。”

“王爷别伤心了。”郑柔冰在他身边坐下,牵着他的手,整个人靠在陆川行的肩膀。“以后王爷会儿女双全,哪怕不是我为您生的,我也替您高兴。”

陆川行回过神来,看着泪盈于睫的她,缓声安慰道:“柔儿,我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食言,我们会有孩子的。”

郑柔冰伏在他怀中,心里却仍不踏实。

眼见他虽抱着自己,却又不自觉望向窗外看天色,郑柔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着实想不通,顾璎只是商户女,不过颇有两分姿色,陆川行亦是被迫娶她。她一时有些分不清,陆川行到底是不忍破坏名声才不改立王妃,还是心里对顾璎仍有不舍。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

她要“帮帮”他才行。

***

借住的第二日傍晚,天色已经彻底转晴,路上的积水也在减少。

顾璎找人问了路,听说通往隔壁镇子上的路已经恢复,且相距不远时,顾璎不愿再叨扰这里的主人,准备辞行。

银票有迹可循,顾璎直接让怀香用荷包装满了碎金,作为她们住下的谢礼。

溪月留下收拾东西,顾璎带着怀香去求见主人,却听说他有事在忙,怕是要迟些才能见她。

顾璎忙说不急,去了旁边的小花园等着。

“姑娘,奴婢昨日收拾库房时,发现了一只风筝。”之前给她们送药的婆子过来,手中拿着一只大蝴蝶风筝。“平日这里并无女眷过来,眼下又有晚风,您正好消磨时间。”

说着她抬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热情地递了上去。“您放心,奴婢之前已经告知过主子。”

顾璎不忍拒绝她的善意,柔声道谢后,接了过来。

在附近的小丫鬟看到顾璎手中的风筝,好奇的望着这边探头。顾璎索性招了招手,告诉她们若无事可以一起放风筝。

见顾璎生得极美却性子和善,三五个小丫鬟顿时围了上来。

大家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如何放风筝。

枕涛院二楼的议事厅中,秦自明汇报着完近日的军务,抬头时突然发现不远处飘着一只色彩绚丽的大蝴蝶。

更确切的说,是蝴蝶风筝,定睛一看,是他买来的那只。

见他分神卡壳,陆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曲起手指轻敲了下书案,让他回神。

“风筝就是要拿出来用一用,才不会收着发霉。”秦自明自己胡乱解释了一句。

即便沈大哥的女儿还没找到,皇上先买只风筝给小姑娘备着合情合理的,借安郡王妃玩一次,更是合情合理。

“皇上,安郡王好像养了外室。”秦自明语不惊死人不休,突然冒出了一句。

陆崇挑了下眉,但神色说不上意外。

“前日安郡王和王妃一同前往的云觉寺,但据臣所知,他没回王府,也没回衙门。”

接下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安郡王妃浑身狼狈的来叩门借宿,安郡王本人不见了身影。而陆崇近来并没派给他紧急的差使,以至于他连夜奔走。

“他近来虽在京郊一带查案,却并不常在衙门里,还有人说曾见他跟一位浑身遮掩严实的女子牵手进了一座宅子。”秦自明见天子没制止他继续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私下里大家也传,说安郡王妃跋扈善妒,不许王爷纳妾,他才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