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奢译挂断电话之后, 往回走。

见过施妤几眼,他却感觉心里更空落落的。像是掉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在她哪儿,他简直一刻也不想在营地多待了, 他想回S市。

营地里。

林奢译领了份员工餐, 但他没胃口吃。端着餐盘坐到了院长的面前,他几番欲言又止的,终于还是说:“我想提前回去。”

一旁的魏佳先笑起来:“小林老师,现在天色还早,你要闹,至少得等到天黑了。”她这是在说昨晚上有个孩子,临睡前哭着要回家, 找妈妈爸爸。

林奢译也想起来了。

当时他担心孩子哭得厉害, 会影响其他小朋友的情绪。他给他裹起羽绒外套, 抱了他出去哄。在营地大灯照耀的范围内, 他隆着雪,给他堆了个雪人。他当时语重心长地, 跟孩子讲什么来着,“你是个成熟的小朋友了, 要学独立长大。”

反正是他从《儿童心理学》上背来的话术, 安慰他自己是行不通的。

林奢译闷闷吃过饭, 去看那辆接送的大巴车。

在得知因为露营地距离市里极远,只能由专车接送之后,他心情更跟个无助小孩似的。在营地门前转了一会儿,他勉强打起精神, 跟售票员交谈几句。

然后被售票员忽悠着, 花重金, 给施妤买了一块旅游纪念币。里面封存了一枚雪花。据售票员说, 送女朋友正合适,女孩家都喜欢,收到这个礼物的女生,都感动哭了。

林奢译觉得施妤不会喜欢。

但架不住售票员舌灿莲花,一把抓住了他的痛脉。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售票员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老师,单纯,好骗,连忙又拿出了个镇店土味绝招,可以刻两人合照的那种圆石头块,还能加印“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林奢译木着脸,说:“没有合照。”

售票员说:“刻单人照片也行。这么大一块石头,给你打八八折。你把女朋友的照片刻在上面,摆在家里,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可以自己欣赏嘛。”

林奢译又心中一痛:“我没家。”

现在施妤还不要他,他无家可归,还住幼儿园提供的员工宿舍呢。

售票员不气馁,务必要拿下这张大单,继续说:“女朋友照片总有吧。”

这倒是有。

提起这个,林奢译心里好受点了。自从和施妤加上微信,他默默地多收藏了施妤好几张照片。但他把施妤的照片当宝贝,不轻易给旁人看。

施妤在他心中顶顶天的好,他得严防死守,绝不给旁人觊觎施妤的机会。

售票员看着眼前的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眉心,显然纠结上了。于是他决定抛出一枚重磅炸/弹:“给你打爱心五二折!用爱心价,买爱心石,象征你们二人的感情,情比金坚!”他把石头放在林奢译面前,让他细看,什么叫物超所值。

石面被打磨的光滑,隐隐透出了人影。

林奢译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入手一片温润,滑滑的,摸起来跟施妤的脸颊触感有一丁点点点像。他更想念施妤了。

他掏出手机,决定要买。

售票员兴奋地拿着计算器,啪啦啪啦地按。计算器自带语音,一串零乘以零点五二,约等于六位数的数字。他豪迈地一挥手:“给你把零头抹掉吧。”

林奢译听罢。

只觉得心中更痛,他刚买过那个雪花币之后,现在微信零钱包里的余额,还没被抹掉的零头多。罢了,他讪讪地把石头放下了,走出了购物店。

下午时,营地安排了集体活动。

两个大班小朋友兵分两队,在湖面上打儿童冰球。

几个老师忙活一阵,给每个小朋友全副武装到只露出一双圆眼睛。看着一群小企鹅似的孩子,穿着防滑鞋,在冰面上摇摇晃晃的跑,林奢译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在他们的身边,随时地防护他们的安全。

但他照例还是四肢不协调。

把冰球棍当成拐棍使,他站不稳,行动也又缓又慢。

整个球场上,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

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场上的每个小朋友都铆足了力气要争第一,他们拉上班里的老师也加入战队。有了成年人的加入,得分一路直升,很快迎来了赛点。

林奢译主动申请下场。

但等他慢吞地穿过比赛区时,几个蓝队小孩快速地跑过了他,跑得急,把球落在了他的脚边。红队的小朋友立刻大喊:“小林老师,把球打过去!”

林奢译松开支撑的手,还勉强晃了晃。

在场上的所有人其实都没对他抱有希望,他们只是在争论:“凭什么小林老师成了红队队员!”他们也喊,“小林老师,把球往红队那边打!”

可他们喊得晚了半拍,林奢译挥出去的球棒,已经朝向了蓝队的方向。

他半眯起眼,瞄的准,用上巧劲。

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他精准地把球打过了蓝队的界限,得分!

在场上一片欢呼。

几个红队小朋友朝他飞奔而来,嘴里欢快地喊着他的名字。没有什么能比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林老师更可靠了!他们一致推举林奢译从院长手里接过了奖杯。

而林奢译念念不忘地。

在拿到奖杯之后,他先给施妤拍了一张照片。

临近傍晚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露营地取消了室外活动,吃完晚餐,改为在室内进行各种小游戏。林奢译充当主持人,倒没再多想别的。晚上七八点钟,小朋友们玩得意犹未尽,排起队要老师帮忙洗漱,换好睡衣。

林奢译不由地,看向昨晚哭得凄惨的那个小孩。

但他似乎是忘记了昨晚的事。躺在小床上,他还和临床的小朋友有说有笑的,并拒绝了他小伙伴想和他睡一个被窝的请求。

林奢译给他捏好了被角,说:“晚安。”

小朋友打个哈欠,也乖巧地说:“小林老师晚安。”

待确定哄睡了所有的小朋友,林奢译继续地睡不着。他孤零地出了门,只能自个在营地大灯的照耀范围内,继续堆出个超大雪人。

雪下得更大了些。

林奢译的眼睫毛上都落了雪,一眨眼,融化成两滴水珠,沿着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他的鼻头也冻得红,没戴手套,手指也冻得僵硬。他能关心施妤,关心小朋友,但他习惯性地,一点也不爱惜自己,把自己整得惨兮兮的。

自从施妤离开之后,他很少有能自然入睡的时候。

睡不着就容易多想些有的没的,所以他平时在幼儿园,能多烤些饼干,做些手工,或者站在窗边往外望,打发着时间,但在露营地,他只有百无聊赖地堆雪人了。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施妤自觉浑身酸痛,不由地想多赖上一会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