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戏开唱(第2/4页)

这类观众汪杏花不懂,汪家班好歹是省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戏班,单看戏院的规模就能看出来汪班主混的还是不错的。汪家班的戏票贵,看戏的戏迷多少都有点经济实力,对戏都是有要求的。

冯灵则太懂了,她的起点足够低,成就也足够高。用冯灵的话来说,她这个红角是观众们用便宜的两文钱一张的戏票,一张一张买出来的。

在报纸上雇三流文人写小作文夸赞算不得真本事,让戏迷们花真金白银把票买走,场场爆满才是真本事。

这时候汪杏花就有话要说了,雇三流文人写小作文夸赞确实没有什么用,但雇三流文人嘴臭打骂战就很有用了。后者可能影响不到戏迷,但可以影响唱戏的人的心态。

做这种事情,她们行业毒瘤汪家班是专业的。

“那您觉得今天下午的戏怎么样?”江祺目光炯炯地看着薛花。

这年头像薛花这样的观众实在是太少了。

江祺接触到的人群,要么是像刘澜外公,齐丝奶奶那样的罕见的戏迷。要么就是刘澜这种知道戏曲,但基本不看,也不喜欢,知道京剧、昆曲、黄梅戏,但是完全不知道这几者之间的差别。

刘澜在认识冯灵以前,一直以为《女驸马》是京剧。

其实刘澜还算好的了,至少知道《天仙配》是黄梅戏,毕竟原先过年的时候在外公家看过一段。

秦灿一直以为《天仙配》也是京剧,她就知道《天仙配》一个剧名还是因为小时候看了电视剧,听家里人说过这是戏曲改编的。

上次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刘澜直接就吐槽秦灿小时候没认真看电视剧,明明《女驸马》和《孟丽君》也有电视剧,为啥秦灿就记得天仙配。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秦灿觉得是因为《女驸马》和《孟丽君》剧拍得不行,不够红,她小时候看了没记住。

刘澜表示《孟丽君》yyds,是秦灿只记得神仙凡人谈恋爱,姐妹俩差点因为电视剧反目。

吵到最后劝架的人都已经忘了,两个人最开始聊的其实是戏曲。

那个劝架的人就是江祺,江祺觉得这两个人吵架的重点有点问题。

明明《牛郎织女》也拍了电视剧也很有名也是黄梅戏的经典大戏,还和《天仙配》一样是神仙和凡人谈恋爱的故事,为啥《牛郎织女》不配拥有姓名。

“今天下午的?”薛花想了想,因为只有小学文化,她也想不出太多的形容词。

“挺好的。”薛花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三个大众化形容词。

“真的挺好的,我之前没看过这出戏,看着还挺有意思的。”薛花怕江祺觉得自己敷衍,连忙补充道。

江祺知道这么问薛花肯定是没有用的,想了想换了另一种问法:“那和您之前在北平的剧院里看的戏比呢?”

江祺这个问题把薛花问住了,薛花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城市:“北平那边的更好。”

“不过那边的人多,时间也长,更热闹。”薛花努力找补,“你们这边的也不错,真的!如果演的不行,看一半我就不太想看了,之前我就看过那种看不下去的戏,最后是因为心疼票钱硬坐在那里看完的。”

江祺心里大概有底了。

他们游乐园这种‘草台班子’的普通演员演的小戏,要是真的能高攀首都剧院的戏才是有鬼了,没看冯班主他们连省剧院都混不进去吗。

不过现在剧团里有两个从省剧院挖来的临时工就是了。

“那北平的剧院上座率高吗?”江祺换了个问题。

“还行,我看的时候人都挺多的,不过年轻人比较少。我记得有一两场没什么人,可能是戏不行吧,那一两场的票也比其他的便宜。”薛花判断一出戏好不好是通过票价来判断的。

薛绍衡那边的画还没有画完,江祺就拉着薛花天南地北的到处聊。薛花是个很和善脾气很好的人,她这些年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围绕薛绍衡,自己的个人生活乏味得有些可怕。

薛花和薛绍衡出生自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薛花是长女,她下面其实还有好几个妹妹但全都被父母扔了或者送人。薛绍衡出生的时候其实是个正常小孩,在薛绍衡出生之前,父母常常把生不出儿子而遭受的歧视、屈辱和怨恨加注在薛花身上。

有了弟弟后,薛花才短暂的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可以上学,可以出去玩,可以偶尔吃糖,可以像每一个理应被父母爱的小孩一样生活。

薛花的第1次看戏就是在薛绍衡出生的那一年,在弟弟出生之前,薛花一家过年都不敢去外面看戏,怕被人瞧不起。

用薛花的话来说,薛绍衡就是照进她黑暗的生命中的第一缕光。虽然理由和逻辑都非常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薛花而言,薛绍衡不像是她的弟弟,更像是她的儿子。在薛绍衡出生没多久后他们父亲就因为意外离世了,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母亲只能没日没夜的干活,在干活的空隙中抽出时间照顾孩子。

薛绍衡从小就是被姐姐带大的。他开口说的第1句话是妈妈,然后就是姐姐,教薛绍衡穿衣服的是薛花,教他说话是薛花,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也是薛花。

在他7岁那年因为意外撞伤了左脑,变成了众人口中的傻子后,没有抛下他而是带着他离开封建的村子去城市里打工,带他看医生,坚信他和寻常的傻子不一样,一家家学校的去求,求学校收下这个特殊的学生的也是薛花。

薛花这些年打工,带薛绍衡看病,因为薛绍衡喜欢画画,即使再穷再苦也要省下钱给薛绍衡买便宜的铅笔和本子。等到薛绍衡成为画家,找到了正式工作,有了非常可观的经济收入后薛花也没有停止对他的照顾。

她知道弟弟没法适应正常社会,没办法独自生活,她不敢恋爱,不敢结婚,怕自己有了正常家庭后会做出和母亲当年一样的选择抛弃弟弟,怕自己会做得更过分,会因为私心把有绘画天赋的弟弟当然敛财机器逼迫他画画。

薛花这些年基本都是围绕薛绍衡生活,就连她唯一称得上是个人爱好的看戏,也是因为有了弟弟才开始的。

“其实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角度看,我这种人只怕是脑子有点问题吧?”薛花笑着道,“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了弟弟辍学打工,不结婚不恋爱,走到哪儿都要带着他。我的名字是花,他却是绍衡,我们两个从名字看起来就不像姐弟。”

“但是……如果当年我和我们妈妈一样一走了之,把绍衡就那么扔在老家的屋子里,他就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