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受伤

轮椅滚下最后一个台阶,变更为行走模式。

周围再度安静下来。

虞倦微微皱眉。因为他意识到,周辉月说的是对的。

过来的时候,虞倦没打算久待,换洗的衣服很少,不够穿,就从储藏室里找到了没拆的新衣服,应该是给周辉月准备的。显而易见的是,孙七佰根本不可能有闲情逸致挑选不同的款式,衣服都是一样的,连颜色都没变。

从小到大,虞倦应有尽有,他从来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这是第一次。照理来说,应该有被戳穿谎话的心虚。

但是,虞倦不会那样,他偏过头,虞倦看着周辉月,反问:“我不能穿吗?”

好像这些未经使用过的东西,它们没有确定的主人,本来属于周辉月,也可以属于自己。

比如此时此刻。

周辉月没有抬头,看着被风吹起的衣摆,将虞倦的身形映得更加纤瘦,他说:“不是不可以。”

顿了一下,解释道:“衣服大了,骑车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

虞倦觉得这么点小事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才做,虽然他目前还不会骑车。

目前——

于是,想了片刻后,虞倦问:“你会骑车吗?”

周辉月点了下头,随意地问:“你不会吗?”

其实这是无需询问的事实,周辉月能够猜到,还是问了。

山地车放在角落,虞倦走过去,握住把手,推到周辉月面前。

虞倦看着车体的亮橙色涂装:“不会。”

他的语调放得很轻:“小的时候没有骑过。我的……我的亲人,他们很担心我会摔倒受伤。”

成长过程中,虞倦是那类很脆弱的小朋友,他是早产儿,父母早逝,祖父母难免会对他多加保护,生怕他受到伤害。

周辉月听得出来,虞倦真正的长辈应该很疼爱他,所以才会长成这样的性格。

又高傲,又天真,不会服输,做事无所顾忌,好像不会在意后果。

虞倦还陷在回忆中:“不过那时候我不怎么乖,不会骑车是因为没看到。如果看到了,大概也会去试。”

就像试过爬花园里的树,被树干上趴着的天牛吓了一跳,差点没抓稳掉下去,把全家上下都吓得不轻。

周辉月只是听着。

虞倦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但他其实没和人聊过这些。

也没关系吧。周辉月不了解书中的虞倦,也不了解自己。

练习骑车最好的场所是在空旷的场所,但外面有摄像头,太晒了,周辉月也不能出去,幸好客厅里的家具都被归置到了角落,现在空空荡荡,勉强能算得上合适。

技巧就是别怕摔跤,摔几次就会了。

虞倦从小就不胆小,也不怕摔。后来长大一点,懂事了后,就很少尝试危险的事了,主要是怕祖父母担心。

穿书过后,虞倦拖着沉重的病体,不止一次地想,幸好高考结束后,他去祖父母的墓地探望过好几次,才不至于太过遗憾。

虞倦微微失神,不再想从前的事,专注学车了。

摔了一两次后,虞倦就差不多会了。

就像一个孩童很自然地学会走路,平衡感不太差也能快速学会骑车。

就是不太熟练,无法完全控制,因为没有经验和肌肉记忆,中途可能出现什么差错,不代表毫无危险。

周辉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看着虞倦的背影。

虞倦骑得摇摇晃晃,蹬车很慢,绕着面积很大的客厅转圈。

意外发生得很突然。

车把有点失控,向外偏移,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重新握紧就行了。

失控的地方很不凑巧。一瞬间,车轮碰到了楼梯的拐角,应该紧急停下来,但虞倦来不及反应。

在平地上摔一次倒没什么,但靠近楼梯就不同了,很容易撞到尖角。

没有办法,虞倦想努力辨认摔倒的方向,保护自己。

混乱中,有人拽住了虞倦的手臂,力气很大,将他从倾倒的车上捞起来。虞倦的手腕被拉得有点痛,然后倒向另一个方向。

他没撞到楼梯上,有人揽住了自己。

而房间里没有别人。

虞倦偏过头,看到周辉月就在自己的身侧,近在咫尺,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药的苦味。

周辉月的手撑在墙上,不自觉地往下挪了几公分。因为他没有支撑力量的双腿,上半身必须要从墙壁上借力。

他抬起头:“虞倦,你站稳了吗?”

虞倦愣住了,好几秒才回答:“嗯。”

与醉酒的那次不同,虞倦这次是清醒的,很清楚地感知到周辉月的力气有多大。

即使他现在还是一个病人。

周辉月确定虞倦站起来后,松开了手。

虞倦刚刚差点摔倒,顾不上别的,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衣摆勾在扶手上。周辉月移开手臂的时候,指腹碰到了他后腰的皮肤,对方的体温很低,与炎热的夏天截然相反。

或许是冷,或许是周辉月的触碰,虞倦很轻地颤了颤。

周辉月卸了力气,撑着墙壁的手落在轮椅边,传来音量很低的“滴答”声。

如果不注意,甚至察觉不到。

虞倦循着声音看去,墙纸剥落,粗糙的水泥墙面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沾染了一抹莫名的红。

是什么?

虞倦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握住周辉月的手腕,才发现对方的掌心蹭破了很大一块,正在流血。

周辉月呼吸频率与以往保持一致,似乎没打算让虞倦发现。

虞倦紧紧地抿着唇,他捧着周辉月的手,看着那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周辉月因他而受伤。

其实想了很多,他之前没注意,储藏室里好像没有纱布,他该找干净的布料为周辉月止住血。

鲜血的颜色饱和度很高,在苍白的皮肤上流淌着,令人晕眩。

周辉月抬起手——完好无损的那一只,遮住了虞倦的眼睛:“别看了。”

虞倦像是受到惊吓似的,飞快地眨了几下眼,过长的睫毛在周辉月的掌心上上下下,有一种绵延的痒,比左手的痛感剧烈得多。

他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说:“只是擦伤。”

虞倦有些迷惑,他问:“为什么?”

周辉月说:“虞倦,你的身体上没有疤痕,多了会很可惜。”

理由很简单,也很理所当然。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好像多一条也没关系。

虞倦缓慢地眨了下眼:“不是的。”

然后移开脸,也没去看周辉月的手:“你……我去拿东西。”

虞倦上了趟楼,拿了一件才洗过的干净衣服,剪开成布条。

周辉月接了过来,简单擦了一下,他的房间有药和纱布,但刚才没来得及说。

可能很少见到伤口,更大可能是周辉月的伤口是由自己造成的,但不是愧疚,好像是感同身受,布料擦拭血液的时候,虞倦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