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确定?”傅闻安眼底幽暗,指腹摩挲对方腕骨突出的地方,温热感从交触处传来,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算了,当我没说过。”谢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当场反悔。

“晚了。”傅闻安在谢敏伤痕累累的指尖啄了一下,“我已经记住了。”

“滚。”谢敏没什么气势地把手抽开,嗔道。

正巧这时黑枭从洞外进来,臂弯抱着几件带血的厚外套,手里还提着一个装备箱。

“你们去哪了?”谢敏起身,轻睨着生火的黑枭,问道。

黑枭将被血染潮的木柴扔掉,换了新的,火苗一擦,洞内暖和起来。

“黑吃黑去了。”

傅闻安也站起,倚在谢敏身边,高大身躯透着股虚弱劲。他把下巴搭在谢敏肩头,从背后虚环着他,鼻尖埋在对方后颈里轻轻嗅着。

“我问你了吗你就回答?还有,把脸拿开,嗅什么嗅,你是狗吗?”谢敏紧盯着那团旺盛燃烧的火,语气很冲,不知在跟谁较什么劲。

“你不给我信息素,我只能自己来取。”傅闻安解释。

谢敏咬着唇不说话,傅闻安心里一叹,不敢把人逼得太紧,刚要后退,只觉胸膛压上清瘦肩背,谢敏竟主动靠了过来。

“你把腺体摘了吧,太麻烦了。”谢敏嘟哝。

嗅着鼻端被微微释放的清甜信息素,傅闻安揽住谢敏的腰,脸埋在对方颈侧,发出短促的拒绝。

“不要。”

“啧。”谢敏翻了个白眼。

易感期中的alpha怎么这么事儿呢?

眼下境况与谢敏猜测的八九不离十,黑枭和傅闻安吞掉即将搜到此处的子爵亲兵,获得棉服武器和少量营养补充剂,加上谢敏带回的食物和药品,撑过今晚不成问题。

篝火生起,温暖重回洞窟。

黑枭用收缴来的行军锅煮了一锅味道寡淡的杂米粥,配上压缩饼干和营养补充剂,足够三个alpha恢复体力。

傅闻安的高烧还未褪下,好在药箱里药种齐全,吃过药,用过止血剂,换过新绷带,谢敏勒令傅闻安休息,加快自愈。

“你呢?”对方趴下,宽大手掌拢着谢敏腰侧,视线从眼梢往上抬,专注地盯着他。

或许是光线问题,缱绻火光照着他半边脸,融化了素日严肃冷淡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乖。

谢敏晃了下神,心里五味杂陈,把手里联络器给傅闻安看。

“黑枭给的,缴来的联络器比咱们的好用,我试试能不能联系到荷城姜琪他们。”

「咱们」。

傅闻安悄悄勾了下唇角,在对方催促前闭上眼。

洞内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迸裂声,外面狂风呼啸,大片雪花被卷进缝隙,融化在暖意洋洋的洞口。

锁定荷城坐标后,谢敏发出一串零号专用的信号,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他重新查看地图,根据记忆中轰炸飞机飞行的路径推测起降点,排除几个军事基地后,谢敏在两百公里外的一个高坡画了个圈。

【纳文一号基地】。

子爵设计将溪崖安排在他身边,为保持信息联络使计划进展顺利。

先是让前锋队拦住车队,提前安置爆破装置造成雪崩。随后,派分散小队上山地毯式搜索的同时在流民落脚处安插侦察兵,似乎笃定谢敏会在雪崩后去抢流民的食物和药品,紧随其后的轰炸也能印证。

可子爵真觉得仅凭这些手段就能置他于死地吗?

谢敏用手揉着眉心,总觉得自己猜错了什么。

子爵疑他,这点毋庸置疑,但子爵不傻,如果没能将银就地斩杀,就会被睚眦必报的银反咬,得不偿失,风险极高,尤其在眼下双方战事吃紧的时刻,如此清理门户性价比太低。

除非这一切不是你死我活的袭击,而是一场借溪崖名义上演的警告。

在生死地使银身负重伤,如同拔掉猛兽的獠牙,既能保持对外界的威慑,又能将不安定因素牢牢掌控在手中。

成了皆大欢喜,不成降罪溪崖,子爵不会自断臂膀,他能保证溪崖不死,遁一阵来日方长。

如果傅闻安没插手,以谢敏以一敌众的境况不付出点代价可能还真走不出去。

但这场戏的目的显然在雪崩前就不可能再达成了,三方对峙,溪崖面对更大的威胁,已经没有把握重创银,为什么还会有后续行动?

谢敏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经历过血腥放逐的子爵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谢敏没受伤。

如果没有傅闻安绊住他的手脚,他完全可以靠劫杀独自冲出重围,哪还有机会轮得到子爵派军机轰炸……

“说是年轻的alpha,三十岁上下,身上有伤。”

“领头的留给那两个士兵一台机器,要我们一旦发现疑似人员就上报,”

谢敏手掌霎时一收,掌中通讯器的尖角硌得他筋肉发痛。

李琴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回响,如晴天霹雳,透过神经中枢射出电流,激得他猛然一颤。

身上有伤?

他们怎么能确定有人受伤了?

谢敏的指甲掐进肉里,被火光映得明亮的眼瞳却缓缓沉下。

顺着这条线往里爬,谢敏突然想起雪崩时傅闻安将他护在怀里时响亮的一枪。

傅闻安是在那时候中枪的。

但那时情况紧急,雪粉飞扬,溪崖他们不见得看清是谁,说不定是向他开枪,只是不小心误伤傅闻安……

不。

不对。

谢敏指尖发寒,瞳孔一缩,莫大的荒谬感袭上心头。

没人比他更清楚当时山体崩塌刹那究竟是什么情况,狙击手不可能在瞄准谢敏的情况下误伤傅闻安,因为谢敏一开始潜藏在溪崖身后,他是在雪崩发生时才下意识移动到傅闻安身边的。

是他先在匆忙间抓住傅闻安的胳膊,然后才被对方护在怀里的。

狙击手一开始就瞄准了傅闻安,因此在开枪后,他们才笃定傅闻安受了伤。

傅闻安与他的私军被雪崩冲散,又中了枪,对此子爵做了两手准备。

在资源匮乏的雪山想要存活,如果傅闻安手里有一定的军事力量,会选择从雪山连夜突围;如果他力量不足,就会将矛头对准抵抗力微弱的流民,以劫掠获得暂时喘息。

所以空袭几乎在谢敏强闯进营地后立刻发生。

子爵想杀的人可能不是银,而是执政官。

只不过这次替执政官做事的是银,间接陷入险境的也成了银。

这算什么,误伤吗?

谢敏露出苦涩的自嘲笑容,视线移到傅闻安的睡颜上。

在梦里也紧蹙的眉,五官的凌厉感在睡梦中不减分毫,他把脸偏向谢敏,手臂环着他,显出平时少见的脆弱和不安。

谢敏用手抚平傅闻安的眉毛,转而拉开衣服看对方背后的伤口,那里又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