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页)

一向威严的沈爸爸双眼发红,一边说着“醒了就好”,一边背过身去。

沈骆洲站在那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握得那样紧,好像怕稍微松一点力道他就要消失了。

那段时间国内的报纸全都在报道这件事,都在用尽各种词汇称赞无惧无畏的两个小英雄,全国人民都在悼念牺牲的另一个小孩,祈祷沈舟然快点好起来。

但沈家人不要这些东西,这些冷冰冰的文字没有温度,他们只想要活生生的沈舟然。

沈舟然当时插着鼻饲,说不了话,只是虚弱地笑了下。时至今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冒这个险。

其他小朋友那么健康,他们会有比自己更美好的未来,他们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不该停留在童年。

但自己不一样。

他是个有今日没明日的人,随时会躺在病床上再也醒不过来。

生命这个天秤上所放置的筹码,从来没有偏向自己这边。

沈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像他这样的人生经历很难乐观起来。但如果再来一次,他想,自己肯定舍不得父母和大哥再承受一次那样绝望的情绪。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他被救了回来。沈舟然摸着锁骨下方的一处皮肤。

如果仔细摸,就会发现这块皮肤的触感比较粗糙。当时他倒下时被尖锐树枝划伤,缝了好几道口子,别的倒无所谓,只是他这里本来是有个小胎记的,激光消疤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是跟秦霜鱼一模一样的那个。

沈舟然发了会呆,点开手机看时间,发现离天亮还早。

他突然想找大哥说说话了。从海岛回来后,他们两人好像没有再好好的聊过天。

沈舟然拨通了视频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沈骆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大哥,在忙吗?”他说。

“已经忙完了,在酒店,”沈骆洲抬起手腕看表,“现在你那边是凌晨,怎么不休息?”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醒了就睡不着。”沈舟然突然来了兴致,想看他那边的环境,“你现在在酒店?我能看看吗?听说那边的酒店装修都很漂亮。”

沈骆洲就开着视频,在酒店房间里转了一圈。

酒店是非常经典的欧式中世纪建筑,听说前身是贵族城堡改造,处处都是低调的奢华。白天时能看到远处的百年街道,是个不错的景点。现在是晚上九点,只能隐约看到街边路灯的亮光。

沈舟然看久了有点心动:“大哥,你忙完之后我能不能去找你?”

“不行。”沈骆洲皱眉。

上次去h市三个小时的机程就吐了两次,回去昏睡了一整天才恢复过来,要是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沈舟然怕是熬不住。

他的拒绝落在沈舟然眼中就是在拒绝自己的亲近,这让他罕见有些焦躁,不明白大哥到底是怎么了。低低”嗯“了声没说话。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沉默,沈骆洲开口:“先睡觉吧,可以明天给我打电话。”

“睡不着,”沈舟然心情算不上好,就想折腾下他哥,“哥,你给我唱首歌助眠吧。”

沈骆洲:“......”

沈骆洲说:“你这是半夜挑人叫魂来了?”

沈舟然想笑,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问:“唱不唱?”

“不唱,你梦里去听吧。”沈骆洲这次拒绝的更干脆。

“好吧,”沈舟然表示遗憾,“那我反正睡不着,就不睡好了,熬一夜应该也没关系。”

沈骆洲原本是坐在水吧的转椅上,听了他这句话起身离开,来到书房,把手机放桌子上,固定好角度。

“嗯?干嘛?”他问。

沈骆洲说;“给你助眠。”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舟然打折通电话的目的就是折腾自己。

沈舟然闻言好奇,想看他要干什么。

镜头里,沈骆洲身上穿着西装马甲和银灰色衬衫,胳膊上带着袖箍,勒出一圈紧实的肌肉,在衬衫下隐约可见。从自己的视角,能看到他好像打开电脑,在查找什么东西。

沈舟然已经趴到了床上,托腮看着。他见过很多人穿正装,但都没有沈骆洲穿得好看,双腿交叠随意坐在那里,都给人一种掌控全局,翻手云覆手雨的云淡风轻。

但他在家一般不穿,上班才穿。沈舟然眨眨眼,觉得自己得多看几次。

刚有了这种想法,屏幕里的沈骆洲抬手,扯了扯领带,把它扯松,唇边带着一丝很浅的笑:“给你找了个睡前读物。”

“嗯?”

不唱歌改睡前读物了?

这真的不是哄小孩吗?

“先躺下再给你念。”

沈舟然在他的命令下躺好,双手置于腹部,闭上眼等那头开始念。

然后他就听到了最令他难忘的睡前读物之沈骆洲版。

“由于氮分子内两个氮原子间以共价三键结合......断键需要较多的能量......无法被大多数生物体直接吸收......能够与镁氧气,氢气等物质......”

不得不说,沈骆洲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磁性,刻意放缓时尾音低醇,温柔如冬日的围炉夜话。

但......

沈舟然刷一下睁开眼,无言望着天花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质问沈骆洲。

沈骆洲“啧”了声,沙哑的语调带笑,随性中带着慵懒倦意:“再好的故事都比不上化学课催眠,你说是吧,沈同学?”

沈舟然:“......”

他沉默了几秒,死去的高中回忆突然开始攻击自己。

他在高二这一年身体状况基本稳定,父母想让他接触正常的高中生活,把他送进了沈骆洲上过的中学,结果入学的第一个月,班主任就要找家长。

原因是他一上数理化就犯困睡觉,尤其是化学课,就没有一节课是清醒的,化学老师都快被他气死了。

沈舟然当然不敢让父母来学校,犹豫一上午,最后给沈骆洲打了电话,让他作为家长来学校挨化学老师的骂。

沈骆洲当时正好回国待几天,听后也是相当无奈,但最后还是来学校了。

结果他这个毕业多年的尖子生立马被化学老师认了出来,恨铁不成钢逮着俩兄弟多骂了几句。

沈舟然尴尬地捂住脸,小声口申口今:“能不能不要提......求你。”

沈骆洲在那头笑,笑声顺着听筒传到他这边,带着酥麻的电流音:“那可不行,我要不提不就白挨一顿训斥吗?”

他这边的镜头只能看到一点沈舟然的侧脸,眼见那只莹白的耳朵渐渐染上红色,完全熟透了,这才放过沈舟然,说,“行了,不逗你了,赶紧睡吧。”

“这谁睡得着啊......”沈舟然嘀咕一声。

事实证明,沈骆洲还是很了解他的,化学课本上的字比什么睡前故事的催眠效果还要好,沈骆洲都没读几页,那头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