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阳】湿癸柳4(第2/4页)

这可比红鲤鱼厉害得多,细小的牙齿看着不起眼,咬上一口也能流血,秦翎就是不小心用手去逗弄,结果被其中一条稍稍大一些的啃破了指尖。鲜红的血滴入淤泥里头,两条泥鳅也钻了进去,只剩下几根须子能瞧见。

钟言连忙帮秦翎止血,头一回后悔要给他养什么坠龙。坠龙坠者,本就难养,他从前就知道泥鳅肉食性大,没想到急了还会吃人。

“要不扔了吧?”钟言怕养出凶兽来,“看来我娘说得对,养活物就要养灵性大的,小鱼都认识你了,它们听佛经的时候都知道闭眼睛了,这两条还这么凶,暴戾无德。”

秦翎却摇了摇手:“不碍事,慢慢养着吧,只要是你我一起养育的将来坏不到哪儿去。”说着说着,他将小言轻轻地拉到腿上来坐,钟言在他肋骨上戳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地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地吻住秦翎满是药味的双唇。

光阴无情也给他们留了一条缝隙,让他们如天下夫妻一般交颈。

主子们在屋里说话,元墨坐在外头给丫鬟姐姐们打水,愁得像年长了十岁。小翠用狗尾巴草扎了个小兔子:“这个好,一会儿放到花瓶里去……你怎么了啊,这几天心不在焉。”

元墨何止是心不在焉,他是提心吊胆。又怕少奶奶露馅儿,又怕少爷被气死了,两边都是自己正经主子,若真有争吵他都不知道帮哪边。这会儿小翠来问,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少奶奶一个人发愁不行就告诉自己,那三个人发愁总比两个人发愁要好。

再大的愁事,只要知道的人多了,就变得没那么严重了。

元墨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出来就把小翠拽到了竹林边上,贴着她的耳朵窃窃私语,嘀嘀咕咕,小翠时而瞪圆眼睛,时而捂住嘴巴,最后又瞪圆眼睛又捂住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墨。

“当真?”半晌小翠才说话。

元墨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你骗我的时候多着呢!”小翠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这事你可当真!”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我这事绝不敢骗你!”元墨好像没那么愁了,一下笑了出来,“怎么办,咱们得帮少奶奶想个主意,既不能让少爷被气死,又不能让少奶奶受委屈。”

小翠暂时说不出来什么,她从没听过男妻,更别说发生在自己身边。怪不得少奶奶从不用自己服侍沐浴,也不要擦身穿衣,一概都是他自己来办。两个小孩儿能有什么法子啊,只能干瞪眼,你瞪我,我瞪你,谁也说不出个管用的下一步来。

来不及让他俩想法子,五日之后童花就来了,他用层层湿布包裹着老龟,在小翠的陪同下往隐游寺去。小翠一走,元墨更没人分担愁事,只能先试试如何试探。这天晚上好不容易没那么热,趁着大少奶奶去沐浴,元墨给少爷换了一壶茶水。

“放在那边吧。”秦翎的手指放在冰凉的井水里头,两条小红鱼已经会绕着他的指尖游水了,时不时用鱼鳍蹭蹭他。

“是。”元墨放下茶壶却没有出去,站在旁边跟着一起看鱼,“诶呀,这鱼儿可真好看,现在都和您亲近了呢。”

秦翎喜欢听这话,养宠的愉快就在这里了。它们最初见了人就躲开,但唯独对自己特殊,和自己熟悉。这样小小的生灵要依靠自己而活,秦翎不知不觉多出些额外的责任感来。

“只是不知道这鱼儿是不是一对儿的。”元墨开始试探,少奶奶的令必须完成了,“要是雌雄一对儿就好了。”

“哦?”秦翎的手停下来,这是他头一回听元墨谈这种事,“你可真是长大了,确实和从前不同,怎么,这会儿就操心起它俩的婚事?”

“不是不是,小的是好奇。”元墨心想我长大什么啊,我这半头的身高还是自己换了纸身子呢,“小的只是看……这世间万物都讲究阴阳调和,男女相配,您瞧,如今二少爷也成亲了。所以我就猜这鱼儿必定是一对儿,所以才会这样要好,亲密无间,还同吃同睡。”

秦翎看向清澈的水底,这鱼的雌雄他是无法区分,可元墨这话却有点意思:“谁说必定是一对儿才能好呢,卖你鱼儿的人未必一捞就捞出雌雄各一条,兴许是两条一样的。”

“啊?那往后岂不是不能生小鱼儿了?”元墨越说越小声,“要是两条都是雄鱼……那岂不是更不对了……”

嗯?秦翎将手指收了回来,砰一下子,给元墨弹了个用足全力的脑瓜崩:“瞎说,谁说鱼和鱼就必须生下小鱼儿了,单单两条鱼过一辈子,不好么?况且这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这就是不对啊。”元墨用小手保护着脆弱的脑门儿,少爷啊少爷,我看您是真的见好了,从前手上没劲儿连毛笔拿着都困难,如今脑瓜崩能把自己的纸天灵盖打飞,“哪有两条雄的在一起,就像人似的,也没见着两个男人在一起……哦,不对,在一起的也有,我听外头的人说,有种叫‘男妻’的,就是这样。”

结果秦翎直接又是一个脑瓜崩,砰一下,给元墨打得生疼:“男妻?你听谁家有男妻了?”

莫非真有光明正大娶回家的?秦翎心里微动,这事干得好啊。

元墨撇了撇嘴:“外头的人这样说,什么样我也见不着啊。但必定是男扮女装成亲……您说,这,这,这是不是说不过去?”

元墨视死如归一般,生怕接下来一个脑瓜崩就把自己的小脑瓜打歪。奇怪的是少爷并没有再动手,而是瞧着两条鱼儿发呆。坏了坏了,自己这是触到少爷的逆鳞了吧?少爷一向自持慎重,知书达理,圣贤书里可没有讲过这些。他一定是在思索世上为何有这样大不同的事……

“男妻不男妻的,这是别家的事,往后你不要去论断人家,这样不对。”半晌秦翎才开口,虽然不知元墨说的是谁家,但心里隐隐有了共同之处,甚至可以说是相互感知。能光明正大娶男妻又如何?说来比自己还要磊落呢,娶进门的人不用穿成女子,也没人催着生育。男妻再男也是妻,单单是这点就足够他羡慕。

“再说了,人家愿意娶就说明是两情相悦,愿意嫁就说明心有所属,只要那两人愿意,旁人管不到太多。”秦翎生出一股佩服来,他也想有朝一日和外人说小言的身世。他不想家仆都叫他“少奶奶”,也想听他们叫他一声“少爷”。

“啊?您……您不觉得这样奇怪吗?”元墨是又怕打又得壮着胆子问,“这事是出在别人家里您才这样说,若是出在您这儿,必定不会这样想了。”

话音一落,元墨只想抱着少奶奶大哭一场。主子啊,今日我若是被大少爷给打死了,您记得再给我弄个好看的纸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