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5/7页)

“就你小子不要说话。”耿民对巨宏奇说话从不客气,“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痛,杨家湾划成了自然保护区,你开的是一张屁事不顶的土地白条子,对照中央一号文件解决‘三农’问题的规定,你叫上百户农民拿着土地证当无业游民就是违法!我也想了,这回你们两级政府占地拆厂,为搞政绩工程逼得群众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我只有去找省委书记隆万民去,我要问他是沧海的土政策大呢,还是国家的土地法大?!”

“唉老耿,这打盆儿说盆儿,打罐儿说罐,一码是一码事,可不能无限上纲哟。”薛副秘书长此时把话头儿截了过来,他深知耿民的倔脾气,便换了个方式做工作,“这加工厂不拆迁,其它商店居民户跟着一个也不动,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滨海大道的通车延期吧,黄金选炼厂氰化物排放肯定也是污染,已经排在了二期治理规划之中,不久也要关闭。你耿村长识大体顾大局是闻名金岛的,剿匪反霸,严打治乱,计划生育,打井抗旱,禁海休渔,事事都带了好头,今儿你这堂堂的耿大侠是怎么了,叫老革命碰上了新问题,还是新问题难倒了老模范?”

耿民笑笑说:“薛老秘,你把我当成顺毛驴子牵啦,我对你说,金岛的大侠可不光我一个,你没听说过吗,‘金岛人民,两个憨人;一个船生,一个耿民;一个玩晴,一个玩阴;一个吃素,一个吃荤。’当初造这选厂,就是大猇峪的可耕地,你们把那个吃荤菜的叫来,看今天这件事情怎么了断。”耿民话音未落,只见孟船生正推门进来,便拍了拍手掌。

“嗬,这金岛地面真邪,说曹操,曹操就到哇!”

“谁又在这里念我的咒,该不是我的耿大顾问吧。”这孟船生好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头发上沾着湿漉漉的雨水,进门就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他虽未参加会议,但会场和厂区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看到眼下这局面,他觉得是该出面的时候了。

“我们法律顾问的话说得有道理,不管民营、国企还是集体,都是共产党领导的多种经济,不能亏一个向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嘛,巨区长也不要因为我巨轮是利税大户就舍不得下手哟,既然我们响应政府号召开发金岛新区,就得给政府分忧,什么一期二期的太麻烦,还不如来个光屁股摔尿盆——干净朗利脆,一步到位!鑫发金矿现已基本采空,封洞不打了,还大猇峪乡亲们百亩良田,还金岛群众一个青山绿水。算我们巨轮集团对国家、对父老乡亲的回报吧。”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孟船生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耿民说:“船生这不该是白日做梦吧,你肯干这种吃亏的事,太阳大概也要从西边出来了。”孟船生淡然一笑说:“当然,我这不是心血来潮,董事会对这个方案整整研究了一上午,制定了可行性方案,也提出了附加条件。”

巨宏奇忙关切地问:“什么附加条件?说说看。”

“这就是把黄金选厂和养殖厂统统拆掉,然后把鲸背崖和新建大船连为一体,最后把所有坑口永久封存。为啥要这样做,这个我已经算了一笔账:尾矿中间有大量汞铅化学药剂,长期以来给金岛的水源、土壤和海域造成了污染,这是遭子孙后代唾骂的坏良心事,总不能只顾自己发财叫咱老百姓遭殃,再说几个坑口都已经成了贫矿,再开下去,得不偿失,因此,在我力主下,董事会决定封矿。”

刘玉堂放心不下地问:“你这可行性方案是什么,也让各位局长帮你论证一下。”

孟船生说:“采空区需要大量的石料,大猇峪金矿开采了20年,可以把堆成山的尾矿、粗砂运进矿井,填进采空平巷。为防止地面沉降,有的地方还需要加固,可以把废渣与水泥搅拌,采用‘胶结充填’工艺,达到一劳永逸。国外的矿山都是这样办的。这样做,一来是响应这次整顿黄金生产秩序的号令,恢复生态。尾矿一部分填入坑巷,一部分可以埋压附近海底,让群众复耕土地,喝上干净水。二来是以工代赈,让养殖厂的职工到鑫发金矿运渣填矿,工资由巨轮集团全额发放,这样一举两得。”

耿民听了,把孟船生看了又看说:“你要是真能按你说的做,我这老天爷的绰号今后就让给你,不仅咱俩永远休战,我还要代表大猇峪全体村民给你烧炷高香!”

孟船生笑笑说:“这都要归功于刘市长的教诲,是他让我陪他到国外走了一进,看了人家西方国家的尾矿处理,才知道咱这叫掠夺性开采哩。过去还以为自己是富了一方,看来也是造孽一方啊。人家加拿大有一所世界闻名的大花园,是一对老夫妇投资兴建的,原因是当年他们在这里开铁矿破坏了植被,晚年发誓要把荒凉的矿山用绿树和鲜花覆盖起来。人富了就和当年穷的时候想得不一样,再说我这个想法也并不是独创,是在赎罪呀。刘市长,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请你批评。”

刘玉堂已被深深地感动了,他连连点头说:“孟董事长,我要马上向袁书记报告,给你请功,你这是对社会协调发展的大贡献。老薛啊,你尽快替政府制作一面锦旗,待任务完成后赠给巨轮集团。这文字呢,就写:利国利民利群众,难得难寻企业家!”他看薛副秘书长点头应允,但眉头并没有完全舒展开来。又突然意识到,这大难题虽已解决,可眼下养殖厂和百余户的拆迁尚未落实,心绪又变得沉重起来。

不想一边的孟船生竟像把握着他的脉搏,接口说道:“刘市长,拆迁的任务你能不能交给我,我情况比你们熟,保证在24小时内解决滨海大道的大问号,你只要让我以拆迁办的名义行动,把拆迁费交我支配就行。”

这次轮到薛副秘书长不放心了,区区一个民营企业,能替代政府的职能,这玩笑开得太大了。他满腹狐疑地问道:“船生,你可不要吹牛皮,你真能24小时解决这100多家钉子户搬迁问题?”

孟船生诡谲一笑:“秘书长,现今没有不可能办到的事,只有没有想到的事。咱敢和你领导打赌,24小时之后,连养殖厂在内的所有公私住户,只要还留一把扫帚毛,拆迁费我分文不取,孟船生三个字倒着写!”老薛伸出左手,迎着孟船生的右手击响了巴掌:“那咱可一言为定!”

雨后的金岛阳光明媚,群峰如黛,天空一碧如洗,宛如蓝色的海洋,严鸽和刘玉堂在养殖加工厂的食堂吃了些饭,又在招待所小憩了一会儿,打开窗户时,洁静清新的空气扑面而至。一种愉悦之情,充盈在严鸽的内心,随着一场矛盾的暂告解决,夫妻间的不快也似乎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