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府衙狱

细雨淅淅沥沥,落了整一夜。

红绳不知何时松脱开来,胡乱绕在纤细手腕上一圈,腻白皮肉上红痕点点,遮不住的旖旎和香/艳。

到最后,谢执已是累极,昏昏沉沉地靠在榻上,叫周潋搂在怀里,不够似的,细细密密地亲,连推开的力气都不剩几分。

那人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似乎说了什么,等我之类的,朦朦胧胧,又听不大清。

等什么?

这人是打算将自己弄死,如此好逃过明早的坦白吗?

休想。

迷迷糊糊中,谢执还晓得揪住周潋的袖子,用一点残存的意识想要开口,又被人堵回去,唔唔几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暧昧动静,只好气鼓鼓地住了口。

预备着翌日一早,再同这厮算总账。

***

最后也没算成。

谢执勉强睁开眼时,已近午时。

床榻之上凌乱一片,罪魁祸首已然溜得无影无踪。

周潋跑了。

“公子……”

阿拂战战兢兢地候在门口,欲哭无泪。

天地良心,她只是晚回来那么几刻钟,自家公子就叫人拐到床上去了。

她怎么就没将人看住呢?

谢执身上胡乱披了件外衫,伸出手,掩了掩松脱的衣襟。

细白手腕上,情/事痕迹还未消褪,阿拂看得触目惊心,好悬没昏过去。

“公子,要阿拂帮您……取些软膏涂一涂吗?”

单手腕同脖领已经不能看了,阿拂简直不敢想别处是什么情景。

那周少爷还自诩读书人呢,竟粗暴成这样!

谢执闻言一哽,待反应过来,有些羞恼地闭了闭眼。

“不必。”

在下头的又不是他,用什么软膏!

说起来,昨夜那人用的软膏是从何处拿来的?

寒汀阁里可没有这种玩意儿。

随身带着的吗?

这人果然早有预谋!

床幔叫谢执攥在掌中,险些揪出洞来。

“他说了什么?”

阿拂垂着头,在心里暗暗叫苦。

“没什么了。”

“只临走前,说在桌子上替您留了东西,叫嘱咐您看。”

“还说……”

可怜兮兮的小丫鬟闭了闭眼,磕磕绊绊道。

“说您昨晚累着了,吩咐叫您好生休息,不必来叫。”

她说什么来着!

公子肯定要生气的。

周少爷,还是自求多福吧。

谢执面无表情,披衣从榻上起身,三两步走去桌前。

怕自己醒了,耽误这人跑路吗?

很好。

他倒要看看这人留了什么鬼话。

桌上只一张白宣,寥寥几行字迹,似是匆匆写就。

——昌盛庄,二月初九,丑时,辎重行经,可携符令领兵而擒。

——先前同靖王往来书信俱已寻齐,收于书房左手三层暗格之中。

——不久将归,珍重勿念。

——等我。

最后二字落笔极重,墨迹洇散开来,刺得谢执眼疼。

二月初九,是一日后。

是他们先前百般想要探听到的,靖王藏匿运送盔甲辎重的时间地点。

周潋是从何处知晓的?

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似是而非的字条?

他如今人又在哪里?

落了字迹的纸不由自主地在手中攥紧,指甲切进掌心里,硌得生疼。

谢执垂着眼,在桌边站了不知多久。

久到阿拂险些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谢执蓦地转过了身,语气淡淡。

“他先前同你计划了什么?”

“现下同我说一遍。”

他不是傻的。周潋种种反常之举,连带着阿拂方才躲躲闪闪的神情,谢执即便先前不清楚,此刻也想明了大概。

周潋定是用某种方式说动了阿拂,才能叫这丫头生出胆子,二人背着自己约定行事。

否则,好巧不巧,周潋怎么偏偏拣了昨夜登门,阿拂又恰好不在。

两人一路的鬼心眼儿。

“公子……”

阿拂哭丧着脸,眼巴巴地看人。

周少爷虽同她说过,此计瞒不了公子多久,可也没说会这般快啊。

她还没想好蒙人的说辞呢。

谢执在桌旁坐下,指尖在字条上点了点,抬一抬眼,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讲吧。”

阿拂:“……”

别无他法,只好一股脑交代出来。

“周少爷说靖王疑心重,一时半刻不会轻易信任他。”

“辎重之事又不好久拖,迟则生变。”

“所以生了个冒险的法子。”

“先前您曾叫他仿制过玉竹宣,虽不全似,拿来骗靖王身边非极亲近之人,还是行得通的。”

“初一小哥那边探来消息,辎重运送之事,周澄或有参与其中,周少爷便预备着从他那边入手。”

“以玉竹宣作饵,将人诱去山庄之中动手,既能得知辎重藏匿运送的时间地点,又能寻出契机,将庄中金脉刻意暴露于人前。”

“靖王觊觎金脉已久,乍然得见,自是顾不了旁的。”

“且辎重之期近在眼前,即便他心生疑虑,有金脉混淆视听,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临阵换地,反倒麻烦。”

“如此一来,我们知悉时间地点,便可拿符令前去调动驻军,捉贼捉赃,趁靖王不察之时,一举成事。”

阿拂一口气说完,缩了缩脖子,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谢执。

“周少爷说这法子冒险,若叫您知晓了,定然不肯答允。”

“所以你就帮他一道瞒着我?”

谢执眉眼一扫,难得生了两分冷意。

“你叫我公子还是叫他公子?”

这二人……一个敢想一个敢听,自己竟能叫他们这般糊弄过去。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气他俩多些,还是气自己多些。

“公子,”阿拂可怜巴巴地看他,“我知道错了。”

“那现下要怎么办啊?”

谢执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们这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回,您受伤……”

谢执扶额——这俩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那周潋呢?他如今在何处?”

靖王虽不至于临阵更换辎重交接时机,可对周潋这等背叛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阿拂唯唯诺诺。

“周少爷说……他已为自己寻了处极安全的所在。”“

只需待上几日,待公子事成,便可去寻他。”

“何处?”

谢执瞳孔微凝,除了周家,这人还能躲去哪儿?

莫不是回了扬州?

可扬州也算不得安稳,且算时间脚程,也对不上啊。

阿拂的头快垂到地底了。

“是……府衙大狱。”

谢执:“……你说哪里?”

阿拂闭着眼,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周潋交代的说辞一股脑吐干净。

“周少爷说,府衙那位主事的祝大人是位家世清白,不畏强权的好官。”

“府衙大狱,是靖王鞭长莫及之处,也是儋州城中最安全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