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第2/3页)

她未曾同他们见过,甚至因为姜禹的关系,她也不太喜欢谈论血缘关系。但是只要是同姨娘有关的,就也是她很重要的人。

她一一将香插上去,随后走到了季窈淳身前。她垂着头,抱住了她。

季窈淳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姜婳闭上了眼。从前在姜家时,娘亲总是卧病在床,那时娘亲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只有手能微微动一动。所以相较于拥抱和言语,抚摸是娘亲表达爱的方式。

娘亲的怀抱很温暖,从前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如今是一种清浅的草木气息。

午时的阳光很热,也很亮,似乎不会给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昏暗。在这全然的光亮中,姜婳抬眸,认真地望向对面的人。

她说的很小心又很认真:“娘亲,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季窈淳唇边绽开些笑,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轻声应了:“小婳言。”

姜婳捏紧手中的帕子,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开了口,一字一句道:“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娘亲永远在小婳之上,娘亲永不可因为小婳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季窈淳怔了一瞬:“为何如此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婳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希望娘亲答应我,答应我一生都不会做那些事情。你适才已经应了我,就不能反悔了,那就现在,当着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的面,娘亲同我起誓。”

季窈淳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儿,真的发起了誓言。只是在她快要说完时,姜婳慢慢地捏住了她的手,红着眸道:“娘亲,以我起誓,以小婳起誓。”

她没等季窈淳反应归来,已经一字一句为她轻声许完:“若娘亲有违此诺言,我姜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季窈淳怔了许久,最后垂下了眸,一向温柔到骨子里面的人第一次有些沉默。可她也没有表达什么别的情绪,只是又抬起手,一遍一遍摸着姜婳的头。

她对着女儿轻轻笑了笑,倒是也没有责怪,只是说:“小婳,下次不能这样了。”

姜婳本来是有些怕她生气的,见状自然直接点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没有下次了。”

*

牢狱之中。

姜禹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太子。

已经被牢狱折磨出了七分疲倦的姜禹望着面前的太子,声音带着怒火:“太子殿下,臣为您——”

不等姜禹说完,太子身边的太监已经一脚将姜禹踹倒了:“大胆,见了太子还不行礼。”

姜禹知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恭敬地行了礼,太监这一脚也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些,他收敛了有些话,声音变得恭敬了些:“太子殿下,臣可是做错了何事?”

太子还未登基,按照常理,此时绝不可能来开罪姜家。更何况,姜家做的那些肮脏事情,大半的利益都是进了太子乃至......的腰包。这几年姜家虽然有所没落,但如何也没有到可以卸磨杀驴的地步。

太子冷眼看着姜禹,想起那一本查不出源头的账本,冷声道:“姜奉常,仅仅只是现在已经被揭露出来的事情,你已经其罪当诛了。若是还负隅顽抗,待到满城风雨,便不止是现在关在牢狱这般简单了。父皇念在姜家几代功臣,虽心有不舍,但是那些证据都是铁上钉钉。身为天子,父皇万不可行包庇之事。”

姜禹心一凉,不可置信地望向太子。他一生为天子和太子做事,手上是沾了不少罪孽,但是罪孽在利益面前又算几分,天子和太子认利益不认罪孽,世间哪里有这种好事。

他刚欲反驳,一旁的太监已经将一个浸出血的木盒丢在他脚边。姜禹颤巍巍打开,发现里面是十根断掉的手指。他一声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如今手虽然颤抖却还是没有吓得丢开。他望向面前的太子:“......殿下希望臣如何?”

他的手一只在发抖,太子看着,轻描淡写道:“姜玉郎平日干着编写经书的活,如今一个手指都没了,日后可如何养家糊口啊。还有,还有那名声大到孤都知晓的姜二小姐,掉在地上的宝珠还是宝珠的话,被研成粉末然后丢入泥沼的宝珠,姜大人觉得还是宝珠吗?”

姜禹浑身发抖,他声音颤抖:“你别动玉莹。”

这一句话让太子生了兴趣,姜禹不关心端了十指的长子姜玉郎,反而担心那姜玉莹。他望着姜禹,眸色冷漠。他其实觉得姜禹是一条好狗,就是有些贪心。但是这条狗如今被人送了一本罪证,他如若坐视不理,便要咬到主人了。

太子俯下身,在姜禹耳边说了句话,随后离开了牢狱。

......

姜禹彻底疯了,甚至笑了起来,他手中的盒子散落,十根手指散落一地。他大声痛哭起来,跪倒在地,随后一遍一遍地用头敲着地面。

他不觉得他错了,他只恨自己没有斩草除根。

适才太子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话,正是于父自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是他吩咐那个杀手的,这世间对这个事情如此在意的人,只有于陈。

只有于陈!

是他斩草未除根,他应该多派些人手,务必将于家所有人都杀死,而不是留了些漏网之鱼。他不知道于陈是如何搜集到的那些罪证,但是这件事情一定同于陈拖不了干系。姜禹手不断垂着地,只恨自己谋划半生,却在这里走漏了风声。

可悔恨之后,他又开始大哭。他的玉莹......他的玉莹没有他,该如何在这世间存活下来,应该早些给玉莹许个靠谱的夫婿的,他不该任由玉莹痴迷丞相那般不可得的人,是他的错。到这里,姜禹才留下‘悔恨’的泪水。

一杯毒酒在他身前,姜禹手颤巍巍放上去,却在下一刻被人打掉。

几乎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姜禹望向不远处,一个持剑的黑衣侍卫身后,是一身雪衣的谢欲晚。

姜禹像是看见了救赎,忙跪着求上去,手放在牢门之上。

“请大人相救,请大人相救,下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请大人帮下官度过这一次难关,请大人相救!”

像是知晓只要谢欲晚在,牢狱就不会来一样,姜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戚,就好像真的有通天的冤屈。

但姜禹的一切,从始至终沾染不了谢欲晚分毫。即便在牢狱中,青年依旧矜贵异常,他淡着眸望向面前的姜禹,平静道:“如何算救?”

姜禹眼中升起希望,扣紧牢门:“大人带下官出去、出去,还有玉莹和玉郎......大人同玉郎是好友,看在玉郎的面子上,大人可否......”姜禹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那杯毒酒洒落在地上,四处都有被碎裂的杯壁溅到。

谢欲晚眸原先只是淡,听见‘玉莹和玉郎’时,却变得有些冷。他望向面前这个无比狼狈的人,声音平静:“只要出牢狱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