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怎么能算是报复◎

门庭外风雪交加, 四周寂然无声,没有人回答她的呢喃自语。

姜茹痴愣了很久,才又一次看向手中的书册。

对于书上面所写的, 她一个字都不愿相信。

自小姨娘就待她很好,护她爱她,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无一不给了她。

她病了, 衣不解带地照看她,她受罚时,不顾身体一并陪她,她幼时的衣物,一针一线都是姨娘亲缝的,从不假他人之手, 在她的印象里, 姨娘一向周到又温柔。

还有幼年出行,路遇匪盗,也是姨娘只身挡在她的身前, 肩上刻下的那道伤疤, 至今仍在。

姨娘对她一片慈母心怀, 并不比夫人待长姐姜百谊的差。

但姨娘只是一个妾室,难免力有不逮, 胳膊拧不过大腿, 总有护不住她的时候,可也不能就此否认姨娘对她的真心啊。

怎么可能一切都是假的!

姜茹心口起伏。书上的文字不断地钻入眼帘。

她不想信的。

可是里面一桩桩一件件相关的事宜,写得太过详细了, 连一些不为外人知的姜家秘事, 竟也记写在册。

姜茹牙关紧咬, 扶着床炕站了起来,她心跳如雷,空慌慌地坐在绣架前,捻针的手直发抖,尝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夜里枯坐一宿。

..

把书送过去之后,沈云西就没再多管了。

夜里灯烛火光,映着窗璅白雪。

梳洗过后,她和卫邵说起东宫里发生的事,卫邵其实早已闻说了,但也细细认真的听她说话。他白日里忙,少有空闲,晚间是难得的时间。

说到太子元域那狰狞的疼样时,沈云西侧卧在枕上,绕了绕他放下来的头发,挨到他耳边小声说:“他看起来真的好疼。”

那确实挺疼的。卫邵沉默了一下,曲手挡了挡眼,轻笑出声来。说实在的,他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可是好奇怪。”沈云西歪了歪头,像似回想起什么,说道:“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她眼睫轻眨了一下:“我们成亲那一天,分明是我比较疼,你那么厉……”

卫邵:“……”

他无奈地垂了垂眉角,微红了耳廓,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唇,堵住了她未完的惊人话语。

沈云西轻唔了两声,收了音,清澄无辜的杏眼不解地望着他。

卫邵轻咳了一声,反手托住她的脸,轻轻揪了揪,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了旁的话来:“我刚才回来,好像看见季六出去了。”

沈云西嗯嗯点头,将写东西送姜二小姐的事与他说了。

卫邵听了并没有在姜家之事上多言,只笑说:“朝朝心好。”表面上看起来对人很不热络,实际上力所能及的时候,便是无关的人,也会乐意搭把手。就如那时刚从庄子里回府不久后,拦住韩大夫的那碗药一样。

沈云西否认:“不好。我是个坏人。”

她啊的一口咬在他揪她脸的那只手的手腕儿上,她睚眦必报,她超凶的。

卫邵另一只手笑抵住她的头:“那我和朝朝就是狼狈为奸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沈云西缩在被子里,又说起姜二小姐和代姨娘:“那位代姨娘……”几个字出口,沈云西又顿住了,这位复杂得实在是很不好评价。

姜丞相和姜夫人两口子自以为聪明,殊不知被她耍得团团转,那偷天换日和移花接木的手段,谁看了不得说一声厉害呢。

当天晚上,沈云西做梦,梦里不是姜百谊和太子混战,就是代姨娘佛寺禅房里点灯,一夜念经的身影。

托太子妃姜百谊的福,太子大势已去,不只是裤子里的那个势,还有势力的势。

太子不能人道了,是丑事,不可能大肆宣扬,但因当日殷皇后在接到消息后,有意无意地大声嚷嚷了一路,即便后面下了禁令,也为时已晚,传出了不少。

明面上没人敢声张,但宫妃联系着前朝的娘家,私底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于是刚被废了的太子等来了二废,彻底无缘上位,成了靖王,移居宫外。

太子之位空悬下来,已经成年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被庆明帝一手扒拉了起来,卫邵也开始领职,入了吏部,他也没忘了应天书院这边,经常两头跑。

而京里头,似乎是想趁着最冷的天日还没来,最后热闹一把,不是这个府里头做宴,就是那个府里头请人。沈云西也去过两三回,吃来吃去,发现还是自家里的伙食合口味。

这日沈云西在院子里堆雪人,才团了个圆球出来,就听女婢来报,说是一位自称是丞相府小姐、太子妃亲妹的姑娘求见。

沈云西呀了声,这不就是姜二姑娘吗?

她最近挺忙的,都没怎么关注过姜茹,没想到对方竟找上门儿来了。

姜茹来找她做什么?难道发现了那本书是她送的了?

沈云西扭头看向季六。

季六月手下盯梢姜二姑娘的人并未撤下,见她面带问询,适时说道:“姜二小姐两日前找机会去见了代姨娘一面。后头为了躲开姜府的人,住在北城的小客栈里,这两天一直没有动静,属下也不知她此行所为何事。”

沈云西犹豫了片息,还是去正厅见了姜茹。

不料才一见到人,对方就跪地叩首深深一拜,而后挺直脊背,正目望着她,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了来意:“王妃著书闻名京都,不知妾有无幸运,做一回王妃书中的主角。”

她这几天应是没有好好地睡过觉,肤色憔悴疲惫得发暗,但气息却很是稳韧。她咬字很重,语声有力,面容上也是与之相应的冷然坚定,眉眼间虽还是往常那样的沉寂,没有锋芒,但红通通的眼里却含着冷冰。

姜茹的话出乎沈云西的意料,她抱着小手炉,一言不发。

时间久了,姜茹当她是不愿,她又俯了俯身,欲要再言,却听上头女声徐徐:“你说,我听。先坐下吧。”

姜茹大喜,多做了一个拜礼,才在王府女婢的搀扶下在椅凳上坐下,将那天夜里收到的那本书呈了上来,丝毫不知道这书就是上头这个人写的。

沈云西一面装模作样地翻了两下,一面听姜茹说话。

那夜姜茹看完书后,哪怕多次自我安抚,却还是起了疑心,她始终放心不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打定主意要去找代姨娘问个清楚。

多日里,她安静地绣佛经,看守她的人很快就放松了警惕,在两天前,代姨娘生日那天,她终于想到法子找到了出去的机会。

代姨娘信佛礼佛,每年生辰都要往城中的华法寺参禅点香,这是自闺中起就有的习惯。

姜茹径直去了华法寺,轻车熟路找到了代姨娘惯住的那间禅房。

当时禅房里代姨娘正歪靠在椅子上休憩,许是屋里炭烧得太旺了,她脸蒸得发红,出了一身热汗,身边的老仆妇李妈妈绞了帕子,笑与她擦身,说:“冬日里就这点不好,开了窗冷,关了窗闷,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