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白骨吟【最终章】

积雪逐渐在融化,除夕夜并不十分寒冷。

赏南和陆及在大门口与各自的房间门都贴上了对联,陆及对赏南房间那对联不满意,自己着手写了一副。

上联:好好学习。

下联:天天向上。

横批:加油。

赏南:“……”

其余的,便都是一些过年时,每家每户都会做的事情。

李母朴实又迷信,她说的很多,赏南都不知道,很奇怪的是,赏南脑子里没有关于过年的任何记忆。更加奇怪的是,他有自己大学生活的记忆,却没有与过年有关的,他甚至还不如陆及知晓得多。

陆及说他头发有些长了,给他剪头发,剪到一半,李母路过,赏南叫住她,“我有舅舅吗?”

李母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在看见陆及手中的剪刀时,摇摇头,“没有,但是有一个小姨一个大姨,但都不在本地生活。”

说完后,她便去给那几只狗喂年夜饭。

在陆及的手里,赏南的眉眼逐渐变得明晰,他自己举着小镜子,感叹道:“我长得好快啊。”他只是感叹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长得快,跟刚来那会儿完全不同了,陆及也是,陆及的变化更大。

陆及只听着赏南感慨,他本就不是擅长闲聊的人,偶尔会附和几句。他垂着眉眼,剪刀清脆的咔嚓声显得很小心翼翼。

赏南发质软,又刚洗过,他的一切生活用品也是陆香给他挑的,每根头发丝都是陆香精心照料的体现,剪的时候,很容易从手中或者梳子当中溜走。

外面响起狗吠声,李西北站起来出去看,没过一会儿,他带着李西西进来了。

李西西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她身上全是风雪和赶路的痕迹,李西北在她身后关上门,“不是有手术?”

“让不要吃东西,家属偷偷给买了奶茶,手术做不了,推到了明天。”李西西看向坐在椅子上眉眼精致得像年画里边小孩儿的赏南,“算我来拜年的,给大家都带了东西。”

她给赏南专门准备了红包,赏南掂了掂,很沉的一沓。

[14:这个世界里,医护很受尊重的,李西西的年薪可以抵得上陆氏高管的年薪,更别提像她这种水平的专科医生,还会被请到各地会诊参与手术,薪水来源很多。]

她给陆及买了一条围巾,赏南顺手摸了一把,很软,想必也不便宜。

送给赏南的便是一个书包。

书包……

赏南抱着盒子,“谢谢大姐。”对方可能是在过当姐姐的瘾,想把以前没能给他的都补上。

对于这声姐姐,李西西的反应没有李西北和李母那样大,只是在短暂的怔愣后微微一笑,便挽起袖子去厨房帮忙做年夜饭了。

“陆及。”赏南在客厅都能听见厨房的油烟窜起与锅铲剐蹭锅底的声音,有些家长里短的热闹。

“嗯?”陆及扫干净赏南后颈上的碎发,地上的很快会有人来打扫。

“你之前过年吗?”

陆及收好剪刀,他表情没有显出落寞与不自在,“很多年不过了。”

不管是陆及,还是之前的那几世,每到新年,都只有陆绅和陆香两人,陆香倒是会为了热闹热闹气氛搞一些活动,但不论怎样,都掩盖不了他们住的地方寂寥阴沉如一座巨大的坟冢,她所做的,也不过是在坟冢里起舞而已。

年夜饭在晚上九点准时开始,慢慢一大桌子菜,大部分都是本地的菜式,每道菜在今天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寓意。

开饭前,李母问了一句梅眉夫人怎么没有出现。

赏南也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过对方了。

李西北如今是最清楚家里每个人动向的,他给赏南和陆及各自递去筷子,回答说:“她几天前动身离开了,去了国外,说要去休养身体,机票都是我帮忙订的。”他只和陆及说,对方表现得不是很在乎,所以他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李母不提,他都差点忘了。

还好,李母也没追问梅眉要去休养什么,因为没人知道原因。

“好了好了,吃饭吧。”李西西轻扣桌子,她清清嗓子,举起酒杯,“希望来年,嗯,大家都能顺遂如意。”

赏南早就已经到了可以自由饮酒的年纪,他和大家碰了杯,之后又喝了不少。

到年夜饭结束时,时间快十二点,赏南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怎么……莫名其妙地自己转悠了起来。

李母一看,就知道他是喝醉了,连连痛骂李西北在饭桌上不停给赏南倒酒,李西北已经准备开始放烟花了,他蹲院子里,头也不回,“他都多大了,喝点酒咋了,看把您心疼的。”

他说着,揭开打火机,挨着点燃了一排排烟花的引线。

这是陆香在年前找人定制的。

烟火不断冲上夜空,在头顶迸裂开,流光溢彩地朝四面八方倾泻成巨大的玫瑰花图案。

夜幕被照亮了好久,赏南双手揣在兜里,他一直看到烟花全部放完才收回视线,陆香本来也想看见这些,这个新年,就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向往的新年。

回到楼上,赏南昏昏沉沉摇摇晃晃地洗漱完,没有进自己的房间睡觉,他哪怕喝醉了,都不会忘记李西北的呼噜。

他径直,不带一丝犹豫地推开了陆及房间的门,陆及正准备睡觉,他刚掀开被子,一个人影就弯着腰从自己手臂底下钻了过去,躺到了他床上。

他一躺下,就很自觉地卷着被子往里边滚了两圈,然后躺在了之前他躺过的位置,分毫不差。

“……”

男生哪怕洗过脸,脸看起来仍旧红扑扑的,沐浴露和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难闻。

陆及没有吵醒对方,它只是依依不舍地用指骨不断碾磨着赏南的嘴唇,离开时,赏南的唇靡丽艳情地远超他被酒精熏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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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李母就迫不及待地整理行装要离开。

“我现在看见你过得好,我已经放心了,”李母穿上来的那天穿的棉袄,她精神状态比那天要好了许多,可能找到了赏南,又给了她一些活下去的支撑,“你……好好读书,考大学。”

从她有限的认知当中,好好读书考大学,已经是她可以给的最高的企盼。

送李母和李西北离开后,赏南在沙发的抱枕后面发现了一个信封,里头是厚厚的一沓纸币,同时还夹放着一张纸条:这是这些年的生活费,没白吃哈。

写纸条的人应该是李西北,这个说话的口吻,肯定不能是李母。

李西北身上估计已经没钱了,赏南差不多能猜到,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也大体从李西北口中得知了不少对方的过往——李西北在专业上确实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二十四岁就博士毕业,进入了本地一家在全国都享有盛誉的律所,他学生时期就无偿帮不少人打过官司,进入工作后,许多事情就由不得他挑选。最后打赢的那场官司,被告是陆萧手底下的人,知道原告找的是个没什么资历和背景的小律师,私底下找到他,目的是收买,李西北这种人,自然是不可能被收买的。最后,官司打赢了,他老板说迫于压力,他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