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故地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还记得,那是刚去圣罗兰就遇上了菲勒进攻,我们不得不立刻投入战斗。”艾略特·莱茵语气放松的道,“你对我说需要帮忙找颂布的时候,我觉得按照我的能力和情报网,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这个人。”

“但是没想到,一直等到今天。”

楚辞讶然道:“您记得这么清楚?”

“对。”艾略特·莱茵道,“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如果某件事一直处于未完成的状态,我就会一直回想,导致那段记忆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深刻,以此督促我加快效率。”

“我这大半辈子,只有两件事让我这么惦记过,其中之一就是寻找颂布的轨迹。”

楚辞道:“我深感荣幸。那另外一件呢?”

“另外一件?”艾略特·莱茵停顿了一下,声音平静的道,“是慕容的父亲,我的兄弟、挚友在被谋杀之后,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为他报仇。”

他微微低下头去看楚辞,道:“仇恨可以转化为动力,但仇恨,并不应该侵蚀我们的心智。”

“就这一点来说,你做得比我要好很多。”

“因为我总能遇到让我看见光明的人。”楚辞眨了眨眼,“比如您就是其中之一,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幸运?”

莱茵笑道:“也是我的幸运。”

就在这时,西泽尔推开门,对楚辞道:“转换好了,颂布怎么处理?”

楚辞震惊:“还活着?”

“已经脑空白了,”西泽尔道,“但是生理机能还未停止。”

楚辞抬手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西泽尔挑眉:“你自己动手?”

“都行。”

“我来处理吧。”艾略特·莱茵说着转身进屋。

楚辞对西泽尔道:“去看看他的记忆?”

“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西泽尔微微往后倾身,靠在了门口的栏杆上。不知道是不是在雾海奔波久了,他随意的厉害,头发乱翘着,衬衫领子斜飞,也没有掖进裤子里,短靴上沾满干涸的泥浆,脖子上还有一道血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的。看上去妥妥一个星际流浪客,和军服挺括、冷漠肃重的联邦师长判若两人。

“待会回去让婆婆也帮你剪头发。”楚辞看着他道。

西泽尔压了压自己凌乱的头发:“我头发长吗?”

“长不长是一回事,主要是想你领略一下什么叫剪头发。”

“……”

楚辞朝他扮了个鬼脸,跳下台阶往升降梯跑去,好像生怕他会追上去打似的。

原本楚辞是想下楼去买早饭,但是在升降体间镜子般的地面上,他看到自己的尊荣其实也没有比西泽尔好到哪里去,遂又悻悻然的返回了房间,洗澡洗衣服。

但他收拾的速度实在太快,再次出门准备去吃饭的时候,西泽尔和艾略特·莱茵依旧看记忆的看记忆,处理尸体的处理尸体,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前去吃饭。

另一边,艾略特·莱茵问西泽尔:“此人的尸体需要保留吗?我听林的意思,他似乎在联邦也犯下了不少罪案,日后如果需要呈堂证供……”

西泽尔摇了摇头:“留着他的记忆就足够了。”

艾略特·莱茵将尸体拖到下水管道处,慢慢倾倒了一瓶溶解剂。

血肉和骨殖很快溶解成为了一滩浓血水,剩下几段不可溶解的金属骨骼,和一支机械手臂。

莱茵拉过水管,地上的浓血水很快褪去颜色,他将机械手臂拆除成几个零件,

捡起金属骨骼,道:“我去趟金属冶炼场,亲自将这些东西投进熔炉。”

西泽尔走过来,从机械手臂的零件里挑走了一节“腕骨”,应声道:“我和林回风铃大道等你。”

“好。”

艾略特·莱茵朝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西泽尔将模拟了颂布所有记忆的芯片放进了精神成像仪。

因为只是原始模拟没有经过任何编辑,因此整个记忆片段都是混乱,毫无逻辑可言,而在颂布的视角里看到的世界染上了他的个人精神情绪,满目猩红,有如浓稠的血浆一般。

对待别人的记忆,尤其是原始记忆必须慎之又慎,以免被他的情绪所干扰。西泽尔调整着精神成像仪的旋钮,将这段记忆不停拉近,拉近,直到出现了曈曈的人影。

不知道不是因为他临死之前回忆了钟楼号的场景,西泽尔看到的第一幕竟然是钟楼号上的拉莱叶。

她身后的傀儡们重复着她所说过的话,咧开嘴和她笑得一模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他继续调整旋钮,场景瞬然一变,变成了交错的轨道、巨大的全息投影和眩乱的青蓝红紫霓虹,是自由彼岸。

眼前的场景变换的非常快,时而颠倒时而旋转,西泽尔似乎瞥到了仪表盘,他才明白颂布应该是在驾驶飞行器。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颂布在制造了雪浪公寓的基因异变事故之后逃离现场,飞行器如同艾略特·莱茵猜测的那样并未沿着飞行索道行径,而是一路直飞到了区位对接门附近的普通人区。

降落在一片废弃工厂附近的空地上。

工厂外围只剩下一些残破的铁丝篱墙,穿过这些篱墙就是大片大片的钢架平房,里面被分割成无数的小格子,颂布一直在往里走,一直往里走——

记忆场景却截然而止。

西泽尔按停了旋钮。即使没有接下来的场景他也知道颂布是去干什么的,他去找康维,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康维,也就是说,他认识康维或者至少也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认识康维并不代表他知道绿色通道,这是巧合还是……预谋?

他再次按动旋钮,发现场景又回到了钟楼号。

但这次没有了拉莱叶,而是变成了重机枪扫射,舰桥大厅里的人不断倒下,依旧满目血红。

然后场景再次跳到自由彼岸,却是颂布从绿色通道离开,去往占星城的时候。

西泽尔继续拉动旋钮,记忆再次跳回了拉莱叶。

接着是一声惊痛的尖叫,远方有人在奔逃,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明晃晃的日光洒下,但却似乎有什么比日光更明亮的东西一闪,一顶红色的帽子掉落在地上。

他认得那顶帽子,现在它还好好的挂在北斗学院研究员公寓里的衣架上。但它曾经落入尘土,浸透了地上淋漓的血泊。

那是谁的血。

西泽尔离开了精神成像仪,他看向小破旅馆狭窄的窗外。旅馆很偏,开在数栋建筑物缝隙里,因此哪怕有窗户,也只能看到高楼大厦之间的霓虹和投影,这里没有天空。

他想起楚辞说过,那是他受过最严重的一次伤,从那之后,他就很少受伤了。

从那之后,他就背井离乡,在罪恶之城四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