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虽然余鹤总是抱怨傅云峥管他太多, 但余鹤其实是喜欢傅云峥管他的。

确切地说,余鹤是喜欢当他表现出不服管时,傅云峥对他无限的宽容与退让。

傅云峥什么都纵容他是一种感觉, 傅云峥想管他又管不了是另一种感觉。

反正心里都很爽就对了。

余鹤故意把喝了一半的可乐放在书桌上。

金属罐底和桌面轻轻一磕,发出声轻响。

傅云峥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养身体的时候就不要喝可乐了。”

余鹤侧身坐在傅云峥大腿上:“我很快就会好的,哪里就需要养身体了?”

傅云峥托住余鹤的腰:“我问了大夫, 血热症是慢病,都是你之前的作息和饮食习惯慢慢累积出来的,不是一两天就能好,需要慢养。”

余鹤心里清楚病要慢养, 嘴上又不愿意承认,他最近这一段时间精神紧绷,昼夜颠倒,每天不论几点醒来都觉得很累。

那种淡淡的疲倦感并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累了困了回床上就能睡着,一场午觉睡上四五个小时, 醒来天都黑了,这会有种极端愉悦地醉生梦死之感。

比起他发奋上进、得到别人肯定的日子, 余鹤更怀念他曾经在人间凑数的那些年。

庸庸而不碌碌,无事烦扰, 闲散快活。

有时候余鹤真想就这么做一辈子废物, 可随着时光流逝, 不知从何而来的紧迫感又催逼着余鹤成长, 心中总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余鹤,你要快点长大、快点长大。

可长大有什么好呢?

余鹤不知道。

他只知道留给自己成长的时间越来越少, 心中隐约有种奇异的预感,大学的最后一年, 大概将是他人生中最后可以挥霍的时光了。

大学毕业面临就业、工作,大学生总是很向往职场,向往财务自由,可真的迈进社会,又会无比怀念校园生活。

余鹤不想进社会也不怀念校园,他就想待在傅云峥身边,最好两个人都不上班,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像现在似的天天腻歪在一起斗嘴玩。

余鹤身上又烫起来,怀里的傅云峥就显得特别凉:“待在你身上真舒服。”

傅云峥环着余鹤的腰:“喜欢待就待着吧。”

余鹤在傅云峥腿上坐了一会儿,又很不老实地动了起来,手爪子摸摸索索在傅云峥手腕上打圈。

傅云峥垂下眼眸:“干嘛呢,余少爷?”

余鹤:“我热。”

傅云峥不动如山,悬腕抄抄写写:“你发烧了当然热。”

余鹤把头搭在小臂上,小声说:“只是低烧,而且你身上很凉,也许我们可以......”

傅云峥婉拒:“不可以,养身体的时候要节欲。”

余鹤很不服气:“谁说的?”

傅云峥淡淡道:“你师父。”

余鹤瞬间哑火了。

傅云峥继续说:“你师父还说,你之前长湿疹也是因为血热。”

余鹤装傻,脸上带着不多不少的疑惑:“是吗?原来是血热型湿疹吗,我一直以为是过敏。”

傅云峥冷笑一声,对余鹤的装傻视而不见。

余鹤耷拉下唇角,很不高兴地说:“我觉得我病得也没那么严重。”

说嘴打嘴,现世现报。

在余鹤夸口表示自己不严重的几个小时后,余鹤从低烧变成高烧。

越不容易生病的人,偶尔生一次病就会特别严重。

细细数来,余鹤都好几年没发过烧了,这次像是把前几年攒下的一块儿找回来,一觉醒来就烧到38.7°。

余鹤不喜欢退热贴黏黏的触感,傅云峥就把丝帕浸在冷水里备用。

一盆水里有大半是冰,傅云峥捞出丝帕,拧到半干,搁在余鹤额头上。

余鹤这回倒很清醒,脸颊烧得通红,声音也哑:“你手冷不冷?”

傅云峥指节通红,手背筋脉分明,他把手贴在余鹤滚烫的脸颊上:“凉吗?”

余鹤全身都热,这份沁骨的凉意让他觉得很舒服,他长舒一口气:“我好想泡在冷水里啊。”

傅云峥轻笑一声:“你们中医的理论课真有意思,明明是热症,但还不能受寒,盖好被吧,别想了。”

余鹤呼吸都是烫的,昨天发烧是昏睡过去的,没觉得难受,只是醒来时有发烧后脱力酸软的后遗症,此刻清醒地烧起来,跟被架放进蒸锅里烤一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病需要重视起来了。

大多数人生病时都不爱说话,余鹤正好相反,烧得嗓子都哑了,话却比平时还多。

余鹤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嗓子竟是哑得完全不出声了。

余鹤:“......”

傅云峥没说什么,只是打电话吩咐餐厅煮些川贝雪梨汤。

挂断电话后,傅云峥在屋里来回踱步,转了两圈后,居然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房间里的卫生。

在傅云峥第三遍打扫窗台时,余鹤意识到傅云峥不是觉得屋里乱,而是单纯地想找些事情做。

这是种罕见的坐立难安。

把卧室内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傅云峥又在屋里转了两圈,实在找不出能做的事情后,傅云峥才走到余鹤身边,问:“真不去医院看看吗?”

余鹤用气声说:“我就是大夫。”

傅云峥眉梢上都凝结了一层愁绪:“得了,嗓子都这样就别说话了。”

余鹤露出很委屈的表情。

他眼尾烧得通红,眼睛里水汪汪的,只是抬眼看人就够可怜的了,偏偏还做出委屈的表情,简直是在往傅云峥胸口插刀。

傅云峥一向很擅长控制自己情绪,很少会这么烦躁。

毕竟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焦虑和烦躁对余鹤的病情并没有任何帮助,他不应该如此不理智。

可惜知道是知道,做到是做到,二者并不完全统一。

余鹤拽了拽傅云峥的胳膊,在傅云峥手上写道:

别着急,我没事。

*

几场秋雨过后,余鹤的热症总算消退。

沈铭乐回学校上学了,硕大的观云山又只剩余鹤和傅云峥两个人。

枯枝残叶落了满园,连风里都带着寥落的秋意。

傅云峥掩上窗,将斜风细雨挡在窗外。

余鹤趴在窗台上,望着屋檐下滴落的水珠。

“又是一年。”呼吸在玻璃上打出层薄薄的雾气,余鹤侧头去看傅云峥:“快年底了,你得忙起来了吧。”

年终时哪里都很忙,尤其是傅氏这样的将产业遍布全球的大企业。

傅云峥坐在余鹤身边,随口说:“是,冬天太冷,婚礼只能明年春天办了,五月怎么样?”

余鹤缓缓瞪大眼睛:“什么?”

傅云峥也看余鹤:“婚礼。”

余鹤当然听清了傅云峥说的是什么!

这些年,在傅云峥的影响下,余鹤自我感觉已经不那么摆烂了,但在婚事面前,余鹤却不自觉地开始大摆特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