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到达救助中心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救助中心早就下班了。

帕汀匆匆赶来,打开了紧锁的院门。

他把两只穿山甲从编织袋里抱出来, 放在诊台上进行查看。

帕汀跟余鹤说:“还好,没有明显的人为外伤,这家伙胆子很小, 遇见危险就蜷缩起来,根本不需要捕捉,只要把它捡走就可以了。”

上次来救助中心,很多工作人员都来迎接, 余鹤也不好意思仔细观察穿山甲,现在这里只有帕汀,余鹤也没那么拘束,半蹲在笼子前,用一根草逗弄着里面的穿山甲。

穿山甲不知道谁在戳它,眯缝着小眼, 抽动鼻子嗅来嗅去。

还怪可爱的。

帕汀对余鹤说:“余先生,我们这儿还有一只带着幼患的雌性穿山甲, 你可以和穿山甲幼崽玩,它不怕人, 就是有点调皮。”

这只幼崽从还没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养在救助中心, 从小就接触人类, 胆子很大。

穿山甲妈妈从笼子里爬出来后, 小穿山甲刚开始还趴在妈妈的尾巴上,只不一会儿便爬下来自己到处捣乱。

帕汀伸出手臂, 小穿山甲就爬到帕汀的手上,俨然是把帕汀当做了另一个妈妈。

穿山甲的鳞片和指甲都很锋利, 帕汀的手臂上有很多陈旧的伤痕,但他并不在意,拖动着手臂带着小穿山甲在瓷砖上滑来滑去,像是在滑滑梯。

帕汀示意余鹤伸出手,把小穿山甲引到余鹤手臂上。

余鹤半托着小穿山甲的尾巴举起手臂,近距离观察这种珍贵而神秘的野生动物。

同样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穿山甲受到的关注总是很少,有人要它的鳞片入药,有人信奉吃它的肉可以大补。

很少有人知道,中华穿山甲在华国大陆地区已经功能性灭绝。

‘嗖’的一下,小穿山甲忽然伸出长长的舌头,吓了余鹤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穿山甲给扔出去。

余鹤惊魂未定,抱着小穿山甲看向帕汀:“它在干什么?我脸上有虫子吗?”

帕汀捧腹大笑:“哈哈哈,它不是在捕捉昆虫,小家伙是故意的,您到访那天我本来就想把它带过来,但特普会长说它会吓到您。”

特普是蒲山穿山甲救护协会的副会长,全名叫做桑达特普,是专程从蒲山过来迎接余鹤的。

余鹤也笑了:“确实有点吓人,穿山甲的舌头好长。”

帕汀说:“我们已经养了它两个多月了,等它再大一点,我们就计划将它放生。”

这时,傅云峥忽然问:“帕汀,之前你说,你们还建立穿山甲人工繁育地?”

帕汀点点头,将宣传册递给傅云峥:“是的,傅先生,穿山甲每年只生一胎,每胎通常只产一仔,自然繁殖很难恢复种群。”

“有成果吗?”

“我们的研究员都是从国外高薪聘请的专业人才,去年一年成功繁育出四只幼崽,很可惜的是有两只不幸夭折,其中一只已经放回族群,另一只还在基地作为优质种进入二代繁育。”

饲养穿山甲甚至比饲养大熊猫更加昂贵。

熊猫虽然珍贵,但作为杂食性动物,熊猫几乎什么都吃,食物来源也很丰富,主要食物竹子竹笋更是易于获取。

相比之下穿山甲的饮食结构就较为单一了,在山林中,大多是各种蚂蚁,包括许多虫卵和幼虫,这些食物富含蛋白质,但在人工饲养的过程中,很难模拟野外环境配出完全符合穿山甲进食规律的食物,使得穿山甲很容易出现偏食问题,导致消化系统疾病。

为了能模拟穿山甲的真实食谱,救护中心需要花费大量人力深入树林寻找摘取蚂蚁窝,或者遛狗似的带穿山甲在山林中觅食。

每只穿山甲要在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搜刮蚁穴,以穿山甲慢吞吞的动作,这就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综上所述,一只市场价在300美元的穿山甲,要是真在救助中心养上一年,光食物等日常开销的就是它原本身价的几十倍,更不必说生病时那天价治疗费用了。

帕汀双手合十,再次向傅云峥和余鹤表示感谢:“正是因为有傅先生和余先生这样的爱心人士,我们才能筹谋到足够的善款,供这些小家伙生存下去。”

余鹤问:“为什么缅北市场上还是有很多售卖穿山甲的渠道?”

帕汀并没有很惊讶,他指了指余鹤怀里的小穿山甲:“这对穿山甲母子也是我从黑市买来的,才200美元。”

余鹤和傅云峥对视一眼。

他俩用600买了两只,帕汀却只花了200元,看来缅北市场不仅价格低廉,而且十分欺生。

余鹤问帕汀:“为什么这么便宜?”

帕汀回答:“因为没人买。这边的穿山甲很难再往你们那里走私,别说是活体,就连冻体穿山甲都很难突破海关检查,而且一只就足够量刑,风险太大了,来收购的华国人比之前少太多了。”

缅北本地人没有食用穿山甲的习惯,自从华国把穿山甲升级为一级保护动物,政府就很少查处到冻体。

随着国家的大力宣传,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救助行列,很多华国人遇见都会顺手买下来。或者放生或者送到救助中心。帕汀说仅去年的活体救助量,就能达到之前五年的总和。

甚至有很多长居在缅北的华国人和贩卖野味的商贩成为朋友,商贩前脚收上来穿山甲,他们后脚就去买来放生。

这几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悖论,只要买就会存在市场,但不买,难道看着那些穿山甲被养死,甚至被端上餐桌吗?

一时间,余鹤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买这两只穿山甲了。

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购买链中的一环。

有些人可能会疑惑为什么不报警。原因很简单,一是与警方对接流程复杂,可能会延误救助时机,甚至打草惊蛇,二是作为一个在缅北生活的异乡人,能用200美元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去得罪背后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势力的本地人呢?

余鹤有些无措地看向傅云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云峥把小穿山甲从余鹤怀中抱过来,说:“这只穿山甲一定很感激帕汀救了它。”

霎时间,余鹤眼前的迷障瞬间消散。

如果连眼前这一只都不救,又怎么去苍生呢?

傅云峥若有所思:“去年一年,你们整个协会一共收到多少善款,又是怎么分配的?”

帕汀露出迷茫的神情,这种事显然不是他一个分支机构的工作人员能够接触的事情。

帕汀说:“这两年建设繁育基地的开支较大,但政府每年都会有专项拨款,所以我们中心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天色已经很晚了,余鹤和傅云峥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即便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但他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