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为了写出这篇《纺织女工春雨的一生》,简容从三月份回国后,就一直在搜集各方面的资料。

她做事自有一股坚韧劲儿,为了写出当下纺织女工的境遇,还不惜托了她父亲的关系,亲自到纺织厂里体验了一段时间。

简容少女时期情窦初开那会儿,正是师兄萧肃初初在文坛崭露头角的时候,从那时起,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个念头──她定要效仿她的父亲和师兄,届时和师兄成就一段并肩文坛的佳话。

如今,师兄萧肃虽然已经娶妻,但她这个念头却并未因此动摇过,甚至比较之前,变得越发的坚定。

陈知意那样的旧式女子,怎么配站在师兄的身旁?

她和师兄之间有着共同的语言,从事着同一个行业,不论是在外人眼中还是在两人的心里,该光明正大和师兄比肩的,都该是她才对。

正是憋着这一股心气,简容才越发的要把《春雨》这篇文章写好,最好一鸣惊人,届时不用她多说,对比那么明显,师兄自会知道该选谁。

一开始《春雨》的发展也正如她所料,一经发表,便引起了一阵热议。

虽然同一时间和她刊登到同一报纸上的《说张三》,让她心里感到有些不妙,但这点不妙,很快就被《春雨》势如破竹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之后随着第一篇批判文章出现,父亲简儒文门下的几个门生发文力挺自己,一来二去之下,《春雨》所造成的气势越发浩大。

而当是时,和她同台较量的那篇《说张三》,却已经开始渐渐落寞,及至后几日,竟再无一家报纸提起。

此情此景,真是让简容心里不由有些志得意满。

出身于顶级书香门第之家,少年时代又随父游历欧洲,因为见多识广、眼界颇高的缘故,简容本不是一个轻易骄傲自满的人,但这次却不同──她到底是以一介女子之流,取得了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出的成就。

这股骄傲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十五日后《沪市日报》转载了那篇《说张三》。

仿佛是一场战事发起前的一个信号一般,随着《沪市日报》的转载,各家颇具影响力的全国性刊物竟也开始跟风,接着是全国各地各个地方报纸纷纷跟入。

《丝语》《天津日报》《渝州日报》《珙洲日报》......沪市大学中文系林路留教授、周介华教授、于维文教授,燕京大学江春水教授、李友渔教授,南面文坛泰斗许久言,江庆华......许多业已成名多年的泰斗宿老,竟都纷纷下场,为这篇《说张三》争论不休。

在《说张三》所引起的浩然声势下,她这篇《春雨》竟像是一道微不足道的萤火,不敢与日月争辉。

人人都在讨论容与的《说张三》,无人记得G的《春雨》,甚至前期《春雨》所引起的些许震动,也在这场有关“政治救国还是实业救国”的讨论中,渐渐消了声势,及至后来,已经泯灭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同类型又同时发表在同一家刊物上的文章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方,就是西风盖过东风,在原本的剧情里,简容发表这篇《纺织女工春雨的一生》的时候,并没有陈知意出来搅局,女主成名的第一步,自然是发展得一帆风顺。

而第一步走顺之后,简容再在随后的文会中,当众承认了G就是自己的笔名,引得众人纷纷感叹“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一时间名声大噪之下,才女之名越发响亮。

但这一世,因为陈知意坏心眼儿的把《说张三》和她的《春雨》发到一块儿,看到这两篇文的人,因此都免不了产生一些对比的情绪。

这一对比之下,自然是谁文丑谁尴尬,以至于在《说张三》的气势盖过《春雨》后,这篇在剧情中让女主大放异彩的成名作,竟连前世的一半声势都没能达到。《说张三》所取得的成就,饶是陈知意这个亲笔写下它的作者,都没能预料到。

她写文的时候,虽然有意识的加入了一些现代得来的观点,尤其是为了贴合这个时代,故意往“救国”这方面隐晦的做了些引导。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点引导,竟能引起如此剧烈的轩然大波。

“我只是机缘巧合下,偷偷漏了一点先辈们总结出的正确经验。”陈知意看着窗外的柿子树喃喃自语。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手里所握有的筹码是多么的珍贵。

此时是十一月中旬,北方的初冬,风从窗外吹进来,格外的冰冷刺骨。

但陈知意却分明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那股再也压不住的灼热,彷佛风越吹,她血液里的那股炙热就越沸腾。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确定自己没发烧后,才坐下来翻看记录了剧情的本子,静静思索。

女主成名的第一步,已经被她给搞掉了,至于接下来的剧情点文会,既然成名作都夭折了,这文会上想来女主也翻不出什么大花样。

至于文会之后的剧情点

正如陈知意所想的那样,文会上简容确实没能如原文一般艳惊四座。

这次文会的规模颇大,文学界许多知名人士都应邀前来,盖因其举办者是燕京大学文学系主任,李友渔教授。

单听一个“燕京大学文学系主任”的名头,或许大多数人还有些不明所以,一个主任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说到他的另一个头衔──当代白话文推广的先驱者,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

这次文会,简容作为北方文坛泰斗简儒文的女儿,小有才名的才女,当然也在邀请之列。

同时,林路留因为想要打听知己真实身份的缘故,并未返回沪市,留在了燕京,自然也被邀请参加了这次文会。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就要就当前的实事谈论几句,而当下最受人热议的话题,自然是由《说张三》所引发的一系列骂战。

在座的人多,因此免不了有那么一两个是在报纸上隔空对骂过的,但不管在报纸上骂得有多狠,面对面的时候,大家还是表现得很有礼貌的。

比如“政治救国”派的中流砥柱们,吵到最后就很礼貌的问候了一下”实业救国“派的爹妈。

最后还是李友渔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只不过话题已经进行到了这里,众人不免都颇有兴致的探寻起了一个问题:这位写出了《说张三》这样的大作,引起了各界大地震的容与先生,到底是哪位高驾?

“我仿佛听燕京日报的好友提起过,这篇《说张三》,竟是相放兄推荐到报社的。”说这话的人看向林路留。

“哦?竟有此事?”上座的李友渔听闻,脸上不禁起了几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