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归程

二月初春,涟卿在东巡路上收到陈修远的书信。

燕韩和巴尔在北部激战,这次初一宴念念险些出事,陈翎受了触动,想带念念背上见沈辞。

动乱刚平,京中还有不少未尽事宜。

陈翎不在,他要留在京中善后。

所以,归期恐怕要推迟,不能那么快回西秦见她。

他也想她……

涟卿反复看了很多遍。

这一趟回燕韩,陈修远应当一路都在快马加鞭,昼夜疾驰,所以路上近乎没有给她来信。

从西秦到燕韩京中,两月多路程压缩到了一月,是路上不敢有任何分心。

直到燕韩国中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他才安心给她写信。

书信很长,他也知晓她想他,所以极尽细致,可以让她的目光在文字上停留的时间尽可能的长,也好安她的心。

事无巨细,从他一路听闻的消息,到他抵达京中,几方在京中激战,到寻找念念,金殿同陈远和陈宪对峙……

虽然涟卿不在,但好似亲身经历一场惊心动魄一般。

尤其是,她想起了早前的事。

陈修远笔下的燕韩京中,念念,陈翎,沈辞等等,都让她想起了在燕韩京中的那半年时间。

那些鲜活的记忆,鲜活的人,在纸上也栩栩如生。

涟卿看了很多遍,最后,目光停留在最后那句,归期五月上。

五月?

眼下才二月……

涟卿心中轻叹,那是从初春到端阳了。

时间很长,但又觉得他是应当留在燕韩,才出了那么大的事,燕韩京中不可能没人。

燕韩和巴尔北边摩擦不断,这次交战激烈,双方都投入了兵马在林北战场。

虽然陈修远信中没有提及,但涟卿猜想,陈翎去林北,一定不止是因为沈辞的事。

陈翎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

所以沈辞在林北同巴尔交战的时候,她在京中,坚守属于她自己的战场。

两年之内,燕韩遭遇了谭王之乱和初一宴宫变两次的动荡,最后坐稳皇位的还是陈翎。

燕韩和巴尔还在北部交战,陈翎却能泰然在初一宴时瓮中捉鳖。

陈翎不输于旁的君王,甚至,更有君王手段。

所以,涟卿更觉得陈翎北上,一定不光是为了沈辞。

能说动陈翎北上,一定是有别的缘由。

而且,一定是同巴尔和林北的局势有关。

陈修远心中肯定清楚。

但这些事是燕韩内.政,陈修远知晓轻重,也不会同她贸然提起。

但她太熟悉他,字里行间内是否有保留,很容易察觉。

所以,陈修远必须要留在燕韩京中替陈翎坐镇。

有他在,陈翎才能安心北上。

“柯度,笔墨。”涟卿吩咐了声,柯度应声去取。

稍许,柯度折回。

涟卿一手纸笔,一手拎起衣袖,安静得给陈修远回信。

*

陈修远展信。

书信应当是二月从西秦寄来的。

他也许久没见到涟卿的字了。

睹物思人,斯人如卿。

涟卿是告诉他,她已经在东巡的路上了。

陈修远意外。

她八月登基,他十一月离京,二月她就东巡?

关心则乱。

但真正依次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心中的担心又渐渐抹去。

她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被魏相或是其他朝臣推着去东巡的。

她自己想去。

她同他说起从他十一月离京起,她每日的时间都花在朝中琐事上,每日到很晚,但就像他说的,付出和耕耘都是有收获的。

至少,她在朝臣心目中站稳了脚跟。

也至少,她在朝臣眼中是一个勤勉的天子,就算她需要些时间,但朝臣也会对她耐性。

所以这几月,她一直不敢懈怠。

懈怠的时候,就会想起他说的,不依附他,自己就可以往前走的天子!

这几月,她收获很大,也渐渐得到了朝中认可。

起初的时候,她心里还悄悄激动。

但越往后,越知晓不懂的东西太多。

譬如就城东年久失修处修葺一事,户部,工部和京兆尹吵了月余两月,魏相告诉她,听之即可。

她照做了。

但有一日,她真正去到城东,和那里的百姓接触,亲眼看到城东百姓的生存状态,这些年久失修地方带来的隐晦,心中才能断定这些事情是该做还是不该做,该怎么做,而不是闭门造车。

也正是如此,她想东巡。

城东修缮之事只是缩影。

她是天子,但她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天子,就不能只是在金殿龙椅上,听着百官的奏本,在瑞和殿批着她从未去过的地方的奏折。

没有眼见为实,就不可能有深刻的认知。

那她在龙椅上听到的,奏折上看到的,始终都是遥远的。

鲁北粮马道,永昌粮马道,粮仓制度的改革,各地赋税徭役下,百姓的生存状态等等……

这些,都是在金殿和龙椅上看不到的。

西秦经历这些年的动荡,姑母交给她一个破除了世家把持的朝政,国中处处百废待兴,她不想辜负姑母的信任。

真正出去看过这些地方,才觉得早前读过的很多书册都有了对应。

心境更开阔。

也更知晓,身上的担子和重任。

她想做一个好的君王。

不是为谁而做。

当她看到春耕时,田间辛勤劳作的背影,看到城中的车水马龙,去过水利工事上看过陡峭险恶,也看到暴雨泥泞中失了家园的流民,也接过村中百姓递给她的小米粥……

她忽然觉得金殿上龙椅的意义。

她应当做的,想要做的,是让每一个西秦的百姓安居乐业,居有定所。

她想要的,是一个在几十年内忧外患之后的,繁荣兴盛的西秦。

陈修远嘴角微微牵了牵,眸间都是笑意。

小尾巴……

陈修远反复看了很多遍她的书信。

书信很长,但凡重看,却仍然觉得很快。

相隔万里,也好似只有一封书信的距离,那只要他多看几次,距离就会拉近一次。

她永远不知道,他有多想她。

*

四月的时候,涟卿还在东巡路上,还未回京,又收到了陈修远的书信。

四月天,柳絮绵绵。

她一面低头看着陈修远的书信,一面同贺之同道,“你继续说,朕听着。”

贺之同恼火。

他是想说,可看到天子的表情,他就有些说不下去。

虽然他不知道天子在看什么书信,但天子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而且,是那种明显写着我不想被旁人打扰的笑意。

贺之同头疼。

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陛下,关于组建暗卫的进展,大致三条。”

“第一条,关于人数。上次陛下已经见过其中一部分人了,如今已经从挑选壮大至五百人,这五百人都是听令与陛下,誓死效忠,并且身手了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