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4页)

然则好景不长,他十岁才进的私塾,本就开蒙的晚,结果只读了三年家里就已经不堪重负缴纳不起他读书的费用了。

虽是喜爱读书,江岂也只晓家中困境,哪怕自己十岁开蒙比那些五岁开蒙的孩子都要聪颖许多,却也只能将读书就此搁置。

在家里种了两年庄稼,一年年盘剥下来,所剩无几,也就堪堪只够吃饱饭。

江岂自知这般日子过下去只会越过越差,凭借自己几年读书的本事,跑去县城里找了差事儿,先是做伙计打杂跑腿,因着机灵倒是得了些赏识,后因识字会算数才被提拔做上了账房先生。

一月可领个几百文,怎么也比埋在地里种地强,家里的光景才稍稍有所好转了些。

如今他也不过才十七岁,但看着也已经有二十岁人的模样了。

但他能有今日,不单是因为本身努力,也是有些运气在身上,而绝大多数的农户没得运气,在年年压迫之下,越过越穷苦,最后多的是卖田卖地沦为雇农。

然则雇农落到乡绅地主手上,更又是另一番惨无人道。

“你既也是深受其害的一个,为何不早些同本官说这些?”

江岂道:“小人正任后便除却了蒋作无那贪官,想来老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了,老百姓都赞您是好官。可又怎好事事全数叨扰大人,这些事牵扯甚广......”

他没说话,杜衡却晓得了他的意思。

若是想要老百姓真的免受盘剥,势必是要动许多人的利益,其间不乏县里的官吏,还有秋阳县的乡绅地头蛇,届时可就再不是除掉一个蒋作无那么简单了。

江岂是不想他知晓百姓是何其水深火热,到时候卡在秋阳县的乡绅地头蛇之间难做,若是得罪了人,日子必定也不好过。

“本官明白你的心意,你一心想报答本官的赏识,昔时本官受知府和朝廷的主考提拔接下秋阳县,和你此时想要报效的心情是一样的。若是来稀里糊涂混日子,五年后大选,本官又当以何脸面去见知府大人。”

“该本官做的本官义不容辞,要想秋阳县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些困境势必是都要过的。”

江岂眉头蹙起,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大人深明大义。”

九十月之间便要开始收缴赋税,杜衡需得提前分派好下乡的队伍。

秋阳县下有十二个乡,要分组下派去收赋税。

杜衡预定一个队六名吏员,一个为录册,一个账房,四个衙役。

虽秋收后的主要公务便是收取赋税,但也不能把县衙里的人都派出去,大部分还是要留守在县衙之中。

为此杜衡准备派四个队出去收税,一队完成三个乡的公务。

过了些日子,杜衡把草拟好的计划拿给江岂,让他贴在礼房外头的告示栏上,宣布一下此回县里的秋收计划。

县里的官吏都前去凑热闹看一手的热乎消息,毕竟是一年一度鼓腰包的时候,谁不关切。

“今年只派二十四人出去?一个队就要收三个乡的赋税?”

“这可怎么忙的过来?”

江岂见着诸人看人数有限,大有摩拳擦掌想要挤入名额的趋势时,适时道:“大人明令,各队下乡办公务之时有三不可。”

一,不可因公懈职,需早日完成赋税收取之公务;

二,不可强取和诱导农户缴纳辛苦费,愿给则收,不愿不可收;

三,不可收取各户人家辛苦费超过二十文钱,即便有农户愿意给,但是超过二十文多余的数目亦不可收。

江岂道:“届时会以知县大人为首,再组成一个监察队,不时下乡探访检查吏员是否按章办事。若有违命者当即记一过,年底考课不过,不必我说,诸位也晓得会如何。”

众吏员哗然,这辛苦费其实并不是谁去收到多少就自进腰包多少,而是要分给所有参与此次公务的人,大头还得献给上司,其实到自己手上的不多,为此每年办秋收公务的人都想尽可能的都要些辛苦费,如此去了上交的大头,分到手上的也能多些。

以往知县都不做提的,哪里有人这般仔细管过这些,此次安排未免也太过详尽了。

虽心中不是滋味,但又觉得好像是杜衡能做出来的事情。

原本跃跃欲试的吏员顿时又不想再干这遭苦差事儿,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江岂道:“大人说了,晓得这是一项辛苦差事儿,届时秋收公务完毕后,凭借下乡吏员的办事成果会做奖赏。”

倒是听到奖赏二字又来了兴致:“有甚么奖赏?”

“咱们知县大人是实诚人,县衙有公庄,届时会宰公庄上的牲口作为奖赏分发。”

吏员一听这话便神采飞扬起来,县里有衙门专门的庄子,一样也是养些鸡鸭猪羊的,外也种植些粮食。

当年公庄建起来时,朝廷是专门用作给地方官员生活用度的补贴,全然是只有官才有的殊荣,竟是不想杜衡会拿公庄上的家禽牲口粮食做奖赏。

吏员也是食五谷杂粮的老百姓,只是比之在外头谋生的平民多了一层县衙的关系,俸禄其实也是很低的,若是有肉食米粮的奖赏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分受用。

江岂看众人已经有了动容,捏着时间道:“想要参与此回下乡秋收的便到我这处来报名,人满即截止。”

水至清则无鱼。

杜衡没有立马完全取缔收取辛苦费的行为,但是做了打压,立马又再有奖赏作为补偿,可谓是有赏有罚。

衙门里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者杜衡一来就把拖欠的月俸都给还了上去,大家的逆鳞反感意味也就那么强烈。

这件事最忌讳的是严命下去,一刀切,一刀断。

到时候一应吏员接受不了,群起暗攻之,杜衡只怕也是棘手难办,为此才迂回做这许多的花样出来。

不过不枉杜衡安排,吏员议论了一番,倒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冲着奖赏,下午就到江岂手底下报名的人还不少。

其实降低辛苦费好办,不好办的还是奖赏一事,那公庄毕竟不是杜衡一个人的公庄。

虽然来秋阳县做了知县暂时拥有了公庄的使用权,可同时拥有使用权的还有教谕训导,巡检等小官儿,虽看杜衡行事,可他也不能一个人就做了公庄的主。

合该是笼络人心的时候,若是伤了下属的心,自也不是上策。

杜衡自是把人都寻来做了思想工作,至于怎么说通的,内宅里有答案。

下衙后,杜衡回了内宅。

刚进门就瞧见园子里有个矮墩墩,一手一把大刀,左一挥,右一砍,下盘还扎的挺稳当,竟是没叫自己张牙舞爪的动作给甩出去。

缩小版的木制关公大刀在风中划过一道弧度,哈!的一声软糯呵声,随之大刀迎风刺过去,砰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