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第3/4页)

只是……他换了身衣服。

一身天青与白相间的宽袍,倒是从容。

他哪儿来的衣服?

张行简解释:“向客栈老板买的旧衣。”

他让她看他怀中抱着的衣物:“这是我向老板娘买来的。虽然是老板娘做未嫁女时的旧衣物,但也十分干净,十来年被好好在箱中收妥。梧桐穿上吧。”

沈青梧看张行简双手抱着的衣物。

粉色的、白色的布与衣带杂在一起,样式如何暂且不知,但这是一身女儿家衣物。

沈青梧不可避免地想到她曾经日日穿女装的那段时间。

她陷入一种恍惚。

那样的岁月,那样的每日收新衣,那样的和张行简日日夜夜同进同出的时光……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却遥远得像一个梦。

此时此刻,这个梦好像又回来了。

沈青梧却不确定自己想要这个梦。

她沉静看着张行简,不接他的衣服。

张行简平静:“这就是我昨日要你答应的条件。换上女儿装,才好假扮夫妻。不然你如今的装束,和传说中那个刺杀少帝的沈将军太像了。

“沈将军是不可能穿着女装扮柔弱的,然而沈二娘子可以。”

沈青梧接过旧衣。

她朝他龇牙,砰地关上门:“下不为例。”

张行简噙笑,望着关闭的门,摸摸鼻子。

下不为例吗?

下次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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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肃在楼下和张行简对坐,大眼瞪小眼。

几个包子,一碗热粥,张行简也不如何做作,却就是吃得很慢。杨肃风云残卷地解决早膳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食不言寝不语。

他不能打扰张三郎用早膳,但是和张三郎坐在一起,确实无聊。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肃听到“笃笃”脚步声。

他眼睛明亮地抬起头:“阿无来了……哇!”

他一下子站起,呆愣愣地看着。

沈青梧着粉裳白裙,腰系流苏长带。行走间,衣带飞扬,大袖翩然。虽然长发只是别着最普通的簪子,但沈青梧穿这样一身衣裙走下楼梯,腰肢细窄,身量纤长,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杨肃眼睛,看到摇曳的日光,半空中弥漫的尘埃,以及那尘埃后,桃李之姿的清秀佳人。

时间静谧,如梦似幻。

杨肃结巴:“沈、沈、沈青梧!”

他一下子面红,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他怎不知沈青梧也会如此动人?

她怎么会穿这样的衣服……杨肃扭头,看到旁边坐着喝茶的张行简,登时恍然。

杨肃发怔。

有一段时间,他大脑空白,他感觉到了那种暗波涌动,他知道沈青梧永远不会嫁给他了。

那个曾在雪山中救他一命的女子,那个被他一直开玩笑同生共死的战场伙伴……

当有一个人到来,她整个人,拥有了另一种旁人没见过的动人风采。

她不只是可以让人性命相托的沈将军,她还是……谁也没看到过、谁也没在意过的沈青梧。

人一生都在寻找归处,都在问自己到底是谁。沈青梧说她找不到家,说她四处流浪,到处看看。

人若无家,与野草有何区别?

杨肃慢慢坐下。

他想问沈青梧——你找到家了吗?

沈青梧从楼上下来,坐到他们这桌。沈青梧看杨肃:“如何?奇怪吗?”

她没有问张行简。

因为张行简一直在低着头喝茶。

而且她知道他必然不觉得奇怪。

杨肃心中有事,勉强对沈青梧笑一笑:“很好看。”

沈青梧倒不在乎好不好看。

在她眼里,这样子必然是不好看的……打扮漂亮的时候,才是好看的。现在更重要的是,乔装进城。

沈青梧捞起桌上一个包子,塞入口中。

张行简刚想阻拦,想说让店家热一下。

但他抬头看她一眼,便要掩饰心跳。

为防止她厌恶,他还是少看为妙。

端着茶水、借喝茶掩饰情绪的张行简,听到沈青梧跟杨肃心不在焉地说:“你也换身像样的衣服吧。我们不是进城吗?你扮我夫君。”

张行简猛地抬头。

他对上沈青梧眼神。

沈青梧眼睛看着他。

她鼓着腮,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看着他,笑得挑衅而快活:如何?有意见?

一会儿要带我进城一会儿要送我漂亮衣服,你从头到尾的目的,不就是想当我夫君,想听我叫你“相公”,想和我假戏真做吗?

我就不。

我就不如你的意!

就不被你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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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笑一笑。

他继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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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入宿前,沈青梧关门前,张行简站在她门口。

他一日一表白:“梧桐,我喜爱你。”

沈青梧听了如同没听,她哼一声,眼睛不看他:“知道了。”

她要关门,张行简抬手挡住门。

沈青梧:“我是不会让你进屋的!”

张行简微笑:“哦?你觉得我想进你房间?”

沈青梧:“你以为我傻吗?你、你对我、对我……你贼心不死,我当然知道!”

张行简笑。

沈青梧:“笑屁!”

张行简笑眯眯:“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来问你,你当真决定和杨肃假扮夫妻吗?真的决定了吗?”

沈青梧听他提这茬,顿时有了兴致。

她将门大开,站在门口要气他。

她说:“没错。我觉得我和杨肃年龄相仿,气势相仿,看着就非常的像一类人。我和杨肃扮夫妻,旁人一定会信,而不是像我和你那样——被人一个劲地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我不想被人不停问。”

张行简:“知道了。那你如何安排我呢?”

沈青梧瞥他一眼。

她快速移开目光:“你、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当我们家的账房先生吧。我们夫妻出门,带一个账房先生,也不是很奇怪吧?”

张行简颔首:“嗯,不奇怪。”

沈青梧笑起来:“那你还要说什么?”

她心跳跳得快,目光灼灼看他。

她真的喜欢欺负他,喜欢逗他,喜欢看他无奈。

沈青梧在心中想:快生气吧,快受不了吧!快被我气走吧,快不要再动摇我了!

张行简叹口气。

他漂亮的眼睛黯然无光。

他如她希望的那样,露出无奈神情:“看起来,你喜欢杨肃,多于喜欢我。”

沈青梧昂下巴:“没错。”

张行简平静淡然:“我知道了,你不要我,要别人。你心里没有我,只想欺负我。”

沈青梧:“……”

张行简:“那便随你意吧。不必在意我——反正梧桐更在意杨郎君啊。

“让我一个人待着吧。伤心的时候对烛枯坐,高兴的时候无人分享。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分你的心。不过是喜怒哀乐没人在乎,不过是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不过是别人欢欢喜喜你侬我侬,我一个人躲墙角捡点儿别人不要的剩饭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