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3/3页)

“毕竟比起你遭遇不测,爬墙逃课这些对你的父母来说都是小事,”她冲后视镜里的女孩笑了笑,

“他们一定更希望你平安。”

女孩吸了吸鼻子,乖巧点头:“我记住了,谢谢你司机姐姐。”

……哪门子的司机姐姐,

这孩子可真是爱叫人。

“她不是司机。”

岑浪收起手机扔回兜里,重新阖上眼皮,态度毋庸置疑。

时眉惊异地瞥他一眼。

“那姐姐是什么?”女孩起了好奇心。

岑浪仍然闭着眼,薄唇翕动,扔出两个字:“同事。”

“哦哦…那要叫同事姐姐。”

“就叫姐姐。”

“可是我觉得加个前缀显得更亲切呀?”

“错觉。”

“……”

听着一大一小两人突然幼稚拌嘴的时眉:

“……要不你俩下车先打一架?”

……

如小女孩所言,「稻荷里」位于旧城区远郊,距离接上岑浪的夜店大约一小时车程。

“这么晚回家,你怎么跟父母解释呢?”

时眉停好车,扫了眼中控台上的水晶台表,叫醒在后半路睡着的女生,稍显担忧地问她。

女生从后座爬起来,擦擦嘴角,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回答:“没关系,这个点他们早都睡了,我悄悄溜进去,明早再偷偷回学校就行。”

“这样啊…”时眉思忖着眯起眼,仰头逡巡一圈。

要走到不远处有人家居住的平房群,就得经过一条羊肠小道,小道夹在稻田与荷莲沼泽之间,车过不去,只能停在有水泥路的高坡路口。

路不长,但是很黑。

时眉看了眼身旁仍在沉睡的男人,

算了,金贵少爷不敢指望。

何况等下进去万一惊动女生的父母,看到她不仅半夜进家门,还是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送回家,怕是更加说不清了。

时眉从包里拿好东西,对女孩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转身走下车。

并未看到岑浪锁紧眉,缓慢睁眼。

他抿紧唇线,眼睑边缘泛起细密血丝,眸光幽深却清明。

淡漠懒散的视线穿透挡风玻璃,女人的背影便如此轻易地落在他的视点中,纤薄瘦削,倔强,富有生命力的鲜活。

他倏尔那晚想起从徐嘉志手中救下她的场景,舌尖顶了顶上颚,半晌,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

这女人,

还是不长记性。

岑浪有点烦躁地开门下车,手伸进裤兜里想掏烟抽,发现没有,在身上四下摸了摸才意识到今晚没带烟出来。

这时候,手机忽然传出震动。

他接起电话,沉默不语地听着电话那端的人说话,边走到驾驶位,弯腰顺手拨亮车前双侧的远光灯。

昏昏落落的夜里,直打出去的车灯放射强光,刹那照亮稻田深处的羊肠小路。

前路蓦然变得清晰无比。

身后光源来得猝不及防,时眉猛地收住脚步,心口顿窒,几乎出于神经过敏的应激反应,她立刻掏出死死捏在手心里的防狼喷雾,没敢轻易转身。

“是哥哥特意替我们开的车灯诶~”

耳边恍惚响起女孩的声音。

时眉薄睫轻颤了下,转头回望,看清站在车前打电话的男人是岑浪,才慢慢松动手指,无声舒了口气,惊觉自己掌心里全是虚汗。

“哥哥好细心啊。”女孩不禁感叹。

“勉强算有良心。”

时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关掉用来照明的手机电筒,伸手扯过女孩的书包带,“回家了,小朋友。”

小路不长,时眉很快将女孩送到地方。目送她安全进去家门,刚要转身往回走,谁知刚一转身,迎面差点撞上就跟在后面的岑浪。

时眉被吓了一跳,压着嗓子嗔怪:“练轻功呢,走路也不出声!”

“被跟踪还是这点警惕性。”岑浪啧了声,语调微嘲,“没长进。”

??

又开始了是吧?

看样子是酒醒就不做人了。

时眉不忍他,反唇相讥:“你有长进,你不良少年拯救问题少女,还拉上我这个免费苦力工。”

“苦力?”岑浪觉得好笑,“说顺路的是你,担心她晚回家不好交代的也是你。”

他淡嗤一声,“我以为你喜欢做志愿呢。”

“……”

时眉气得咬牙,“岑律师挺爱装睡啊?”

“不重要。”岑浪忽然从身后拿出一张文件,拎到她眼前,挑了下眉梢,问,“说说,这什么?”

时眉偏眸扫了眼,脸色微变。

是之前她拒绝过的,

被岑浪丢进碎纸机里的那份,

——《入组协议签署书》

今晚来之前她特意找喻卓要了备份,重新打印好带过来,原本是打算当做筹码待会儿跟他来一场谈判。

想了想,应该是刚才给他找糖的时候,顺手拿出来不记得放回去。

“这东西已经废了,但现在,又在我车上出现。”岑浪低头将手中纸张对折,“为什么?”

“我记得你家住滩尾吧?”

他眼也不抬,表情认真地再次对折那张纸,“让你大半夜不睡觉、不加班,从滩尾浪费时间跑到前滩来找我,帮我开车,送我回家的理由,是什么?”

繁星旷野下,

早稻飘香,荷莲晚睡,有风动。

他们站在这条狭路四目对峙。

直到他指尖的动作停下来,抬起眼,窥伺的眼神凝落在她脸上,冷锐而慵懒。

直到风过千百回。

岑浪倏然笑了,

令繁星失色,稻香让步,荷莲苏醒。

他手中动作继续,用一种不留余地、又偏偏带了点迂回的口吻,

问她:

“有事求我?”

“……”

见被识破,时眉也不打算继续拖,随机应变,开门见山:

“确实有个事儿——”

“可以。”他一口应下。

时眉稍愣,继而眼神警惕地看着他,心底腾升一种非常不美妙的预感。

她垂睫看向他手中。

修瘦骨感的长指完成最后一步。

时眉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签署书》,化身为一只纸飞机跃然出现在岑浪的指尖,被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然后听到岑浪说:

“叫声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