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番外一

大庆427年, 宣景炽驾崩于仙露行宫,太后萧月璃哀不自胜,三天后抑郁而终。

消息传到皇城禁宫时, 正在书案前作画的简从嫒眼前一黑, 手中的笔啪嗒一声跌落,整个人栽倒下去。

皇后的贴身侍女岚风慌忙道, “快去!传太医, 快传太医!”

因西域诸国大首领哈丹屡次劫杀大庆商队,西域十三国有大半与庆国交恶,独孤萱任上官玄青为元帅,做足准备,出征哈丹,大捷。

独孤萱也有意趁此一举踏平西域诸国, 建立强大的西庆国。

她刚刚收到捷报, 龙颜大悦, 正要传令下去将大捷的消息昭告天下,哪知转眼便收到太皇驾崩太后薨逝的消息, 不禁怔然呆住。

她是多么想把这个胜利的好消息告诉皇姑姑, 她想告诉皇姑姑, 她这个皇帝做的不差,没有辜负皇姑姑的期望。

然而,皇姑姑竟然已经先走了, 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告诉皇姑姑了。

这时,内侍告诉她, 皇后娘娘晕倒, 独孤萱大吃一惊, 匆匆散朝, 赶往凤仪宫。

此时的独孤萱已经临朝亲政16年,后宫前后陆续有九名之多,还不算因为别有用心而被她下令赐死的两名美人。她们一个比一个绝色,一个比一个年轻,但在独孤萱心里,最敬重的还是皇后简从嫒。

哪怕在宣于晴病逝前,她也是最敬重皇后的。

不论她有多宠爱这些新的美丽的妃子,无论这些妃子美人如何撒娇如何使尽手段,皇后之位铁打不动,永远是简从嫒的。

简从嫒端庄优雅,气质高华,虽然对她不似别的妃子那般热情,但是两人之间一直相敬如宾。

多年来,她牢记皇姑姑的话,但凡重大军政之事,都要先问一问这位皇后的意见。

事实上,皇后简从嫒睿智有谋略,气度从容,看问题往往比她更为缜密,周全。

这些年来,绝对称得上是她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临到凤仪宫,独孤萱不禁一路小跑,急切地赶去探望皇后。

给皇后诊治的,是卫瑛的小女,杨素问,师成她母亲卫瑛和太医院前院首刘太医。

“皇后怎么样?怎么会晕倒?”

“回陛下,娘娘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晕倒。微臣已经施针诊治,只是娘娘积劳忧心,日后需安心静养才是。”

“急火攻心?皇后怎么会急火攻心?”

简从嫒的贴身侍女岚风道,“回陛下,娘娘是接连听到了太皇和太后的消息受了刺激才晕倒的。”

独孤萱心里叹息一声,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杨素问,岚风连着寝殿内一帮宫女顷刻间退出殿外。

简从嫒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像是哭过,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

独孤萱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疼,走过去在床前坐下,一手捧起皇后温软娇软的纤纤玉手,握在手心里,“皇后,朕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了?”

简从嫒缓缓睁开眼睛,“陛下怎么来了?”

“朕听说皇后晕倒了,特地来看皇后。”

“臣妾没事,休息一会儿便好,陛下不用挂心。眼下正是军政繁忙之际,陛下早些回去吧。”

简从嫒一贯地持重有礼,端庄大方。

年轻时的独孤萱为此还跟她大吵过,觉得皇后不爱她,心里没有她。

皇后低着头,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句解释,一句软语相求也没有,只是默默地听着她一句一句怒吼出心里的不满。

后来,独孤萱发现,皇后就是这样的性子,对宫里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淡淡的,不急不躁。

独孤萱缓缓起身,道,“皇后,你好好休息吧,朕明天再来看你。”

简从嫒点点头,语气放软了些,“谢陛下挂念。”

独孤萱走出几步,回过头去,见床上的人仍是没有转身看自己一眼,并不像别的妃子那样殷切地期盼着自己,不由心中怅然若失,径自走了出去。

岚风进来,看到皇后已经坐了起来,急忙过去在她身后垫上个大引枕,“娘娘,您再躺着歇会儿,要保重身子。”

简从嫒摇头,“把我的那个绿色的荷包拿来。”

岚风领命而去,很快便回,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绸缎面的精美荷包。

简从嫒接过荷包,里面放着一串黄绿色的香珠手串。用十二颗大小颜色一致,圆润通透,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奇石做成,乃是西域诸国的朝贺之礼。

还记得那年,先帝宣景炽带着她跳舞时,说过要送她一样别的东西,还叫她悄悄地不要告诉别人。

没过几天,沉香姑姑便送来这个这串香珠手串,说是皇帝和皇后亲自挑选的。

简从嫒一直没有带过,她舍不得带在手上,生怕将这珍贵的礼物磨损了一丝一毫,又担心被人看见,艳羡之余,追问来由。

她从荷包里拿出这串香珠,端详良久,然后轻轻戴在了手腕上。

黄绿色的珠子戴上去,越发衬得她的皓腕雪也似的白。

岚风知道,皇后很喜欢很珍视这串香珠。

她也知道,这串香珠,不是皇后娘家之物,也不是当今天子送她的,而是,太皇和太后送给她的礼物。

香珠价值连城,珍贵无比,也难怪皇后如此喜爱了。

只是岚清不明白,娘娘为何今天要把它拿出来戴着。

一股若有似无,清甜淡雅的香味从手腕上隐隐约约传来。

香气本是怡人的,让人心情舒畅,简从嫒鼻尖闻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嘴角却浮起一抹轻松释然的笑。

皇姑姑,皇姑母,从嫒幸不辱命。

三个月后,简从嫒病危,临终前,恳求独孤萱,不要让她合葬,来世,她希望自由自在地一个人。

独孤萱感念皇后贤惠温柔,闻言,心痛如绞,悔恨不已,只得流泪答应。

这位皇后没有少忤逆她,多番提醒她不要听信谗言,切勿近小人而远贤臣,不让她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不让她为了好大喜功,去征讨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南蛮部落。

“从嫒,你一定要好起来,朕需要你,不能没有你!大庆也不能没有你!”独孤萱伤心流泪,泪如雨下。

简从嫒摇了摇头,“臣妾怕是不行了,不能再随侍在陛下左右,请陛下保重龙体。”

独孤萱握紧简从嫒的手,问出了二十几年来,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从嫒,你有爱过我吗?”

简从嫒轻轻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你我相伴多年,说这些作何?”

“不,从嫒,你告诉我!回答我一次,好不好?”独孤萱坚持。

简从嫒眼角缓缓流下泪来,视线模糊间依稀看见舞会上那个意气风发,风姿翩翩的美丽少女,还有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发亮的眸子。

她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曾经……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