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朕的自由行

宣景炽悄悄地出了宫后, 一路向焉州方向赶去。

她比孟婉晚半个月出发,一人一骑行动便利,脚程飞快。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还是在一个交通工具不发达, 抬眼看去到处都是荒山野岭的时代。

以前,她都是跟同学朋友们一起去旅游, 坐在火车上说说笑笑, 去哪里只要动动手指查攻略,衣食住行全搞定。

哪里像现在,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就算遇到歹人,也没有110可以打,全靠自己的武力值解决。

她第一天晚上没有经验, 只顾着策马扬鞭, 穿山越林, 错过了宿头,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 只好在荒郊野外的树林里过了一晚, 点起篝火,摸出沉香给她准备的饼和肉干吃了。

没有水喝的她,第一次去溪边用水囊打了水, 直接喝了生水。

宣景炽看着篝火上飞来飞去的一大堆飞虫,靠在硌背的树上, 打量着四周。

周围黑漆漆的, 静得有点可怕, 除了树林里的虫鸣声, 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她眼下武功很不错了,从前也跟朋友们在景区夜晚的大山里行走游玩过,她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宣景炽拨弄着树枝,拨着篝火,心道,从前看小说,可羡慕侠客们这种在外面生着一堆篝火,自由露宿的生活,觉得浪漫又自在。

如今真的实现了,宣景炽心中腹诽,浪漫个屁!一点都不浪漫,到处都是蚊子,虫,还得喝凉水。

早知道,就该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出来,啪的一下,她又一掌拍在脸上,蚊子,太多蚊子!!

晚上,她蒙着头,勉强在靠着树睡了一晚,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骑马出发了。

田野里背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的老百姓,一大早就看见一个绿色轻纱少女,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戴着一张精巧的白银面具,像是十万火急一般,风驰电掣,一下子就从眼前过去了。

“这谁啊?”

“一个女子。”

“废话,谁不知道是个女子。”

“看到她马背上的弓箭了吗,还有她腰里的剑,肯定是个江湖人吧?”

“她去哪里啊?这么急?”

“谁知道啊。”

焉州外的江面上,天近黄昏,白日的炙热消散,余光洒在湖面上,好似无数金光在跳跃。

孟婉从船舱里走出来,伫立在船头,静静地看着日暮江边的美景,目光看向江的那边。

对岸,就是焉州了。

这一路来,她碰到不少逃难到对岸允州的百姓,灾情严重,远超想象。

即便到了黄昏,江面上,仍是有不少船只,都是从焉州逃出来,不大的木船上,挤满了落魄潦倒的灾民。

只有她这一只船,是向着焉州去的,在江面上显得格格不入。

船上的难民们看到这只船,以及站在船头的一个女子,他们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异样的光。

这个人疯了吗?大家都往外头逃,她却偏偏要朝着焉州去。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江面上忽然划过一叶轻舟。

很小的一条木舟,轻得好像浪尖上的一片叶子,容易倾覆,本不适合在这样的大江上行走。

孟婉远远看去,因为距离太远,她依稀看到船头站着一个人,一袭白衣,戴着一顶帏帽,没有人划船,那舟却走得又稳又快。

两条船相对而行,不过片刻,那叶扁舟已经到了近前。

孟婉这才看清,那袭白色的身影婀娜苗条,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

“老师,江上风大,小心着凉。”姚仙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衣衫,走到孟婉身后,轻轻地给她披了一件衣裳。

孟婉的视线从那白衣女子身上移开,侧头看着姚仙蕙,微微一笑,“谢谢。”

她心中汗颜,自己身为师长,又比姚仙蕙长一岁,该由她来照顾学生,结果这一路来,竟是姚仙蕙照顾她居多。

这时,那一叶轻舟箭一样地飞来,两船相错的时候,孟婉不由自主看向了那人。

那人虽身处在波浪起伏的江面上,身形却似站在平地上,一动不动。

轻舟一晃而过,孟婉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姚仙蕙轻轻一笑,“老师,你看什么看得入迷?”

“没,没什么。”孟婉回过头,淡淡道。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白衣女子给她的感觉莫名地有些熟悉。

“老师,我们今天还是在船上吃杂鱼汤吧?”姚仙蕙笑道。

孟婉点头,“辛苦你了。”

姚仙蕙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等下我去做,不叫那帮护卫们做,简直是糟蹋东西。”

两人轻声说笑,丝毫没有觉察到那白衣女子掀开帽檐垂下的轻纱,转身回首投来的目光。

允州的一座小镇上,宣景炽牵着马走在大街上,街道两旁满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只要看着人走过,便伸出一只破碗,“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宣景炽走到一座酒楼前,伙计看她衣着讲究,腰佩长剑,步履轻盈,虽然戴着面具,但料想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女侠,立马迎了上去,“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宣景炽道:“先吃饭再住店。”

伙计殷勤地把她迎了进去。宣景炽要了一壶热茶,一盘牛肉,一盘香酥鸭,两样时令蔬菜和一碗米饭。

小二给她上菜的时候,她看到门口那些乞丐们看着她桌上的饭菜流口水,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

宣景炽被他们看得过意不去,道:“小二,你再拿一些吃的,给那些可怜的乞丐吧,钱都算在我身上好了。”

小二笑了,“客官,你也太好心了。这么多人,你哪里管得了,就算是把我们店里所有的吃食都拿出去也不够”。

他虽然看不见宣景炽的表情,却也想象的到,她面具底下的讶然之色,笑道:“看你也是个富贵人家出生,没挨过饿受过罪。你是外乡人,知道焉州发大水吗?”

宣景炽道:“知道,我正准备往焉州去。”

“去焉州?!!”伙计惊呆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又打量了宣景炽一眼,“姑娘,人家现在都是从焉州逃出去,谁还跑回焉州去?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是去送死吗?”

“外头的那些乞丐,一波一波地来,你以为是咱们允州的乞丐吗?他们都是从焉州逃难来的!”

“他们,都是灾民?!”

宣景炽心里蓦的一沉,神色一变。

“可不,”伙计看她突然不说话了,叹息道,“这年头,山高皇帝远,谁管的了。苦得还是百姓!”

他一甩肩上的毛巾子,“客官,菜齐了,您慢用吧。”

“慢着,”宣景炽忽然道,“小二哥请等一下。”

她声音清越又失柔美,甚至婉转动人。

伙计不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客官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