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页)

……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可不就是天降的仙女吗?”程依感叹。

别人都在袖手旁观,只有时萤帮了她。程依确信,如果真让那个猥琐男跑了,地铁那一幕一定会留存在记忆深处,反复地恶心她。

时萤觉得程依言之过甚,她只是明白窘境中无人帮扶的绝望。

哪怕只是小小的拉上一把,也能够给人力量。

……

回到家后,时萤把浴室让给了程依洗漱,先进了书房画稿。

刚打开手绘板,她就收到一条微信,居然是卓峰发来的。

除了刚加微信那回打了个招呼,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聊天。

“时萤,我前几天碰到了班长,他问我你是不是换了号码?”

时萤顺手回了句:“是换了,我现在的号码是155XXXXXXXX。”

卓峰:“这个号也是余绵的?那你为什么把旧号换了?我记得你那个号码还是三个8的连号。”

时萤顿了半晌,纤瘦的手指敲在屏幕:“哦,就是当时手机丢了,挂失太麻烦,所以买了个新号。”

卓峰:“怪不得。”

聊完天,时萤锁上手机,对着空白的画板愣神,过会儿皱了下眉,拉开了一旁的书桌抽屉。

最上面,摆着一台款式老旧的白色翻盖手机。

她翻了翻下层抽屉,找出一根usb的数据线,插电后,开机。

短暂的开机动画后,点开手机收件箱,有号码停机之前的一堆消息。

发信人:薛老师。

“你每天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恶心,赶紧去死吧。”

“哈哈哈,又考砸了,你妈一定很后悔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女儿。”

“你可真给你哥你妈丢人。”

这些都是被时萤拉黑后,薛曦用薛老师的手机发来的。

时萤和薛曦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除此之外,薛母还曾是时萤的钢琴老师,过去对她非常不错。

人生的前十三年,时萤是被时呈甫捧在手心宠爱着长大的。那时的她还很爱笑,甚至会在方茼生气后,躲在时呈甫身后作威作福。

然而所有的和谐美好,都在她初二时变得支离破碎。

2010年3月,余绵出现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贪污案。

身为嘉陵机场集团总经理的薛父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进行资金拆借贷款谋利,受贿金额高达千万。

当时,负责这起贪污案审理的法官就是时呈甫,涉案贪污金额全部由薛国军作了平账处理,证据充分,最后薛国军被判处死刑。

案件宣判前,一向优雅柔弱的薛母曾经找上门,当场向时呈甫下跪,声泪俱下地请求轻判。

可时呈甫不得不狠起心,将人拒之门外,他平常儒雅随和,却不会放弃法官这个身份的原则。

薛国军入狱后,薛母崩溃患上精神分裂,薛曦和弟弟只能跟着在附中任教的叔叔一起生活。

时萤和薛曦以往关系不错,却在这件事后彻底没了交谈。

三个月后,时呈甫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在法庭上突发心梗去世。

突遭巨变,时萤能够接受薛曦起初冷漠的态度,却没想到,薛曦的行为愈演愈烈,渐渐将家破人亡的恨意转移到了她身上。

薛母教了时萤八年钢琴,曾是她十分尊重的师长,可人生偏偏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发现薛曦的恨意是在初三,那时的薛曦还不过是在班里散播时萤和卓峰的暧昧谣言,拆凳子划书本,做些困扰但伤不到时萤根本的事。

想到薛母过去八年的照顾,时萤默默忍了下来,没跟任何人提及。

然而高一那年,薛曦变本加厉,在时萤生日那天,将她锁在了教室里。

那段时间方茼出差,而方景遒确定保送后,请了半个月的假,被国外的母亲接走见面。

附中鼓励学生晚自习,也会给在教室待得太晚的走读生提供临时宿舍。

时萤那几天选择了住校,她是在教室里待到最后的人,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教室的门被人落了锁。

薛曦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想出来可以,你也跪下求我。”

时萤平静地答:“不可能。”

不知是不是薛母当初向时呈甫下跪的场景给了薛曦太大的刺激,时萤拒绝后,薛曦开始破口大骂,骂时萤,也骂时呈甫。

时萤听过很多次,知道薛曦那刻完全陷在情绪里,已经不想与其争辩。

她知道父亲没做错任何事,判决是时呈甫公正的底线,也是法律的底线。

最后,薛曦离开。

没人知道,时萤那天在寒冷的教室里,被人锁了一夜。

余绵的冬天没有暖气,时萤坐在教室里翻开习题,可冻僵的手指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写字。

深夜寂静,手机也已经没电。

恍惚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那是一种挟了恐慌的孤独感。

她拽出桌洞里的校服外套,裹在白色羽绒服外取暖,整晚半梦半醒,却望见对面的高三教学楼里,有一间教室亮了快一夜的灯。

靠在窗边的少年,是陆斐也。

就是黑暗中的那一点光亮,驱散了滋生的恐惧。

她还没有被全世界抛弃。

……

第二天一早。

薛曦打开了教室的门。

时萤擦了擦鼻子,看着薛曦一声不吭地走回座位,冷淡开口:“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告诉老师,或者报警。”

“你应该清楚,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不可能继续留在附中上学。”

“这一次,我说到做到。”

时萤一向是温声细语的好脾气,此刻的嗓音中却带了些威胁意味。

她不会再纵容薛曦。

教室里只有她们。

话音刚落,薛曦就“蹭”得站起身来,语气略为讥讽:“时萤,你可真会装善良啊,你爸判死了我爸,又逼疯了我妈,你凭什么干干净净!”

“呵,不过也没关系了,老天爷收了你爸的命,至于你,平庸的人,永远都是平庸。”

薛曦说完,将捏在手中的那张试卷狠狠扔了过来,鲜红色的分数划在试卷中央,格外醒目。

薛曦扯着嘴角嘲讽:“就你这个样子,连你妈都瞧不上你吧?”

时萤闭了闭眼,几秒钟后,默默捡起那张被薛曦踩了脚印的试卷。

薛曦的行为伤不到她,可薛曦的语言确实动摇了她。

比起早恋的流言蜚语,时萤更在意方茼的信任。比起一次糟糕的成绩,时萤更在意,她是否真的如薛曦所说,在方茼眼中一无是处。

没有人能够毫不在意亲密之人的看法,何况,在时呈甫去世的两年里,她就只有方茼这个母亲了。

方茼的悲痛,她体谅。可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甚至没有人问她一句,想不想父亲。

时萤是不太敢去想时呈甫的,因为每次的思念过后,都会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她已经没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