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0章(第2/2页)

约有20人坚持立即把已经生病的人逐出镇去,但他们在投票表决中失败了。因为到24日晚,当此次会议召开时,几乎镇里未生病的每个人,都有生病的亲人。许多人都相信很快就会有疫苗可用的那条新闻。

然后,建议把那些来“避暑”的但已生病的人赶走。

多数来避暑的人都严厉地指出,多年来他们通过为小别墅付税,一直对该镇的学校、道路、穷人和公共海滩予以支持。商人们则说,他们在9月到6月这段时间呆在这里并没有挣到钱,而现在则不能让他们的暑期收入付之东流。如果他们受到如此傲慢的对待,奥甘奎特的人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他们要来也只会是逮龙虾、捞蛤和从泥沙中刨圆蛤了。把生病的避暑者护送出镇的动议也失败了。

到午夜,路障已设好,到……以及在朝鲜得的青铜星形勋章。把它们一一别在他的西服翻领上。在浴室里她找到了一盒约翰逊牌儿童爽身粉,往他脸上,脖子上和手上扑了扑。扑粉的味道芬芳而又令人怀旧,她又泪如雨下。汗水湿透了全身,眼睛下也出现了极端劳累的黑圈。

她用台布把他包起来,找来妈妈的缝纫工具,合上接口,把接口折成双层牢牢地缝上。伴随着抽噎和呼哧呼哧的气喘,她终于把他的尸体弄到了地板上,然后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休息了一下。感觉可以继续干的时候,她抬起尸首,往楼梯边拖去,然后尽可能小心地拖到了一楼。她又停了一会儿,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头痛得更厉害了,就像要爆裂开来似的。

她把尸首拖到大厅,拖过厨房,拖到游廊上,来到了游廊的台阶下,她不得不又休息了一下。初暮的金色光线,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她实在是累坏了,就坐在父亲身边,头伏在双膝上,前后摇晃着哭了起来。鸟儿唧唧喳喳地叫着,她终于把他拖到花园里去了。

终于做完了,到最后一些草皮(她把它们一块儿一块儿放在自己的膝下,仿佛在做一道错综复杂的难题)就位时,已是9点15分了。她满身污秽,只有眼睛周围是白的,那是被泪水冲洗干净的。由于精疲力竭,她感到天旋地转了。头发挂在面颊上,一缕一缕的。

“请安息吧,爸爸,”她轻声细语道,“请您安息吧。”

她把铁锹拖回到父亲的工作间。登上仅有6级台阶的游廊她就不得不休息了两次。她没开灯就走过厨房,走入起居间,踢掉了轻便运动鞋。

在梦中,她再次上楼来到她父亲身边履行自己的职责,看见他正儿八经地躺在地下。但当她进入房间时,台布已盖在他的尸体上,她的悲痛和失落感又变成了某种另外的东西……像恐惧一样的东西。她走过这个黑乎乎的房间,本不想但突然又只想逃走,最后又无助地站下了。台布在阴影中幽灵般地可怕地时隐时现,并向她飘了过来:

台布下根本不是她父亲,而且那个人并没有死。

一个有着无尽生命力和可怕活力的东西躺在台布下,有一种比她生命力更强大的力量在把台布往回推,而她……都有点儿站不住了。

她伸出手,捂住那块台布,使劲地把它往回拉。他龇牙咧嘴地笑着,她却看不见他的脸。他那龇牙咧嘴的笑,让她直打冷颤,一股恐惧感随即就涌上了她的心头。现在,她仍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见可怕的幽灵给她尚未出生的婴儿带来的礼物:一个被扭曲的衣架。

她逃走了,逃离了这个房间,逃离了这个梦,来到了一个明亮的世界……

在起居室凌晨三点的黑暗中,她的身体一直处于恐惧的海洋中,那个梦开始变得支离破碎,渐渐地离去了,只有一种像吃了臭肉后回味一样的厄运感仍留在心头。她想起了半睡半醒状态下的情况:他,是他,那个无面人是沃尔金·杜德。

她随后又睡着了,这一次不作梦了。她同一个晚上,拉里·安德伍德和丽塔·布莱克莫尔一块睡着;法兰妮·戈德史密斯独自躺着做着稀奇古怪的梦;这时候斯图尔特·雷德曼正等着埃尔德,他已经等了三天,今晚埃尔德不会让他失望了。

这天中午,埃尔德和两个男护士过来,要拿走电视。埃尔德站在旁边,举枪对着斯图。斯图能做的就是站在装着栅栏的窗户前,看着河边的这座小镇。像磁带里说的:“刮什么风不需要天气预报员告诉你。”

纺织工厂的烟囱不再冒烟,河里也见不到五颜六色的衣服和染料的漩涡,水变得清澈透亮,汽车闪闪发亮,从这儿看去像玩具一样。到昨天为止,还偶尔能见到几辆汽车行驶在收费高速公路上,像障碍滑雪运动员一样弯弯曲曲行进。没有救险车来拖走扔在公路上车辆。

城市像一张模型地图,毫无生气。城里一直准时敲打的大钟,从今天早上9点起,就罢工了,敲打前轻轻的前奏听起来又沉闷又古怪,就像淹没在水底音乐盒发出的声音。不知是路边的咖啡馆还是城郊哪个仓库着了火,烧了一个下午,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没有救火车。如果大楼不是建在柏油露天停车场中间,斯图觉得它也会被殃及的。整个下午都下雨,但直到今天晚上,火还在慢慢地燃烧。

斯图觉得,埃尔德最终目的是干掉他——为什么不呢?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还知道他们的秘密。他们找不出其他方法对付他,也明白他的性格不同于那帮向他们屈膝求饶的人。他们不指望他会把小秘密告诉他们。

斯图相信,电视剧或小说里的主角们都会有逃跑的念头,现实生活中也有人会这样,但他不是这种人,他下决心,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做好准备,等待埃尔德。

一种时而被称为“蓝色”,时而被称为“上尉之旅”的外来力量已经将这套装置击破,埃尔德就是一个明显的迹象。护士称他为埃尔德医生,不过他根本不是医生。他50多岁,深陷的眼睛,毫无幽默感。埃尔德来之前,没有哪个医生感到有必要用枪指着他。斯图有些害怕埃尔德,跟这样一个人,既说不上理,又祈求不了什么。埃尔德正在待命,一有命令,他就会执行。他手中有枪,像黑手党一样,他计划周密,执行起来不会有问题的。

3年前,斯图买过一本名叫《小船沉没》的小说,送给他在瓦科的侄子,他不喜欢看书,更讨厌包扎礼物,在把书放进盒子前,他随手翻了翻,以为翻一翻就能明白写的是什么。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看完黄昏时,狂风卷起的灰尘摇动着得克萨斯的矮树林,阿内特小镇像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幕布,看上去如同一幅深褐色的幽灵肖像,比利·哈泼加油站的标牌横在路中间。诺曼·布吕特家什么人走的时候忘了关上煤气,空调冒出来的一个小火花把整幢房子崩上了天。劳雷尔大街都是卡嗒卡嗒响的一些破烂、木板和廉价的小玩具。在小镇的大街上,死狗和士兵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沟里。在兰迪的店里,有一个穿睡衣的男人躺在肉店柜台上,手臂向下垂着,躺在街沟的狗一直在舔那个男人的脸,直到死去。猫没有得流感,它们穿梭在柔和的微光中。电视的噪音不停地从楼群中传出,百叶窗无规则地来回摆动着。一辆生了锈的红马车停在“印度第一客栈”前面的德金大街,侧边勉强能辨认出印有“快递”字样,马车里有很多回收上来的啤洒瓶和苏打瓶。和谐的风吹在阿内特最繁华的街道,洛根莱恩街托尼家的门廊上。托尼的“海鸟”停在街道上,车门大敞,松鼠已经在后座上筑起了窝。太阳落下了,夜色笼罩下的小镇变得越来越黑,除了小虫唧唧的叫声,动物轻轻低语和微风的沙沙声,小镇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