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页)

人们面对自己时,感情总是很复杂。

一边自我怜惜,一边自我贬低。

而在上一次酒吧表白无果后,她就更讨厌起自己来。有些话要是早点说,她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憋屈。

夏星眠看了下时间,说:“一会儿下班了,直接把车开到酒吧去。”

唐黎:“今天陶小姐不上班啊。”

“我酒瘾犯了,不喝点,今晚肯定睡不着。”

说着,夏星眠拿起桌角的电子烟,先用低毫克的尼古丁解了一下烟瘾。

这些东西一旦成瘾,就成了生活里的必需品。衣服领口、指骨之间,都会浸染上浑浊的味道。什么都没法掩盖纸烟的那股焦油气息。

她熟练地将烟雾吸入肺,看了眼手里的电子烟。

烟仓里注的是果冻味的烟油。

“对了,我上次让你准备赞助酒吧的事情,进行得差不多了么?”她问唐黎。

唐黎点头:“差不多了,已经走完了流程,酒吧老板也将此事下达到了赵雯小姐。从今天开始,以后南巷酒吧给每一个客人的免费小吃都会从瓜子变成果冻。”

夏星眠嘱咐:“多给他们送一点,员工休息室的桌子上也要摆满果冻。”

唐黎:“好的……”

“记得,今天也要带上一束鸢尾。”

下班后,车子先去花店,再去南巷酒吧。

已经很晚了,巷子除了酒吧那扇门,几乎都黑了灯。

赵雯从夏星眠手里接过花束,笑得也似开了花:“哎哟,今天陶野可不上班,您这花儿难不成是给我的?”

夏星眠:“我是想让您帮忙插到休息室的花瓶里,明天她一上班就能看见了。”

赵雯随口说道:“您为什么总送鸢尾花呀,她又不喜欢鸢尾。”

“不喜欢么?”

夏星眠愣住。

“我……看她手腕有鸢尾花的刺青,以为她会很喜欢……”

赵雯摇头,“她手上那个鸢尾只是因为想遮一下之前的刺青,没什么特殊意义的。”

夏星眠马上追问:“遮什么?”

“诶,您就别问那么多了。”

“求您了……”夏星眠被激起了好奇心,拉住想要离开的赵雯,尽量放软了姿态,“告诉我吧。”

赵雯无奈道:“这是陶野的私事,我不好和您说呀。”

夏星眠立刻保证:“赵姐,我不是个坏人,我发誓我对陶姐姐没有一点点坏心思。我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好知道怎么样才是真正对她好。我只是想对她好而已。”

赵雯上下打量着她。

夏星眠信誓旦旦地重复:“真的!”

赵雯望见了她眼底的一片赤诚,叹着气笑。

“啧,难得陶野能遇到您这样的大好人。行吧行吧,就和您坐下喝两杯。”

夏星眠忙客气地迎赵雯一起去到僻静的卡座坐下,叫服务员上了两杯店里最贵的酒。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酒吧里的音乐声和鼓点声也比之前稍弱了一些,像激流之后暂时平静的溪水,泛着层层波动后的柔软涟漪。

桌上酒杯里的酒液也在静置的状态下有着细微的水纹。

“她从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事,要不是上次我陪她去办了些孤儿院的手续,我也不会了解……”

“孤儿院?”夏星眠目光茫然。

赵雯舔着嘴唇上的酒,有点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才说了个开头您就打断呀?”

夏星眠道歉:“对不起,您继续。”

赵雯拿起桌上盘子里免费的果冻,剥开吃了一颗。

“她的亲生父母在她一岁的时候就把她遗弃在了孤儿院门口。她本来不姓陶,可该姓什么,也没人知道。”

赵雯嘴里嚼着果冻,说话却还是很清晰的。

“从孤儿院说起的话,就要聊到收养。说到收养,细讲的话,那故事可就长了。”

夏星眠:“没事,您慢慢说,越细越好。”

“行,那就从第一个说起。”

赵雯爽快答应。

赵雯说,陶野打小就漂亮,一堆小孤儿里面,她向来是最漂亮的一个孩子,所以想收养她的人很多。

收养小孩嘛,谁不想挑个最漂亮的?

夏星眠应和地点头。

赵雯继续讲下去。

陶野第一个挑中的父母,夫妻两口子都是老师,一个教高中,一个教小学。

看上去人都挺好,文化素质高,对她也很好,家境也殷实,一切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陶野当然也很开心,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有一个所有小孩都羡慕不已的家了。

但人怎么可能不想要自己的亲生血脉呢?

或许是这个民族血液里流淌了几千年的传承本能。好像这个小孩身上流的不是自己的血,就永远隔了一层怎样都无法破除的隔阂。

收养了她后,那对夫妻一直没有放弃做试管。几十万几十万的积蓄往里砸,后来,竟真的成功生下了个儿子。

有了小孩,自然是要养自己小孩的。

那夫妻跟她一边道着歉,一边把陶野又送回了孤儿院。

她挑选的第一个家,就这么在假惺惺的虚伪里,把她又抛弃了一次。

“陶野就是个傻子。”

赵雯轻笑。

“我说这俩夫妻王八蛋。她说那也没什么,他们只是挑了一个最优解,而她无非是他们多走的那一点点弯路。

我说:你白白给人做弯路,难道都不怨恨他们吗?她说世上总有人要走弯路的。

谁能保证自己一生都不会耽误别人?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别人选错的弯路呢?”

“……”夏星眠抿住下唇。

赵雯将果冻的塑料壳扔到桌下的垃圾桶里,接着说。

陶野回到孤儿院后,又有很多人来想收养她,她又做了一次选择。

第二个挑中的夫妻,双方都挺年轻,模样也好。男方是个幽默有个性的纹身师,女方是个温顺体贴的家庭主妇。两个人开了一家店,经济生活都早入了正轨。

刚开始也没出什么事儿。可久而久之,时间一长,有些隐藏着的问题也就出来了。

男纹身师总是爱喝酒吸烟,喝多了吸多了,好则吐一场闷头睡觉,坏则无意识地实施暴力。

于「暴力」两个字而言,最可怕的不仅是拳打脚踢,更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侮辱。

男人会趁着醉劲儿强行给他妻子纹身,纹上的,都是极其下流的脏字。

从他酒后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他的妻子是他花了点不干净的手段先强上了,再硬娶的。女方没什么文化,嫁过来,也只能努力说服自己这多少是个归宿。

也是个可怜人。

无时无刻在这个家庭里战战兢兢,又本能地为他们的婚姻粉饰太平。骨子里,是千百年来受惯了压迫的妇女的奴性。

男人收养陶野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他有时候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