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信件(第2/3页)

这在我看来其实是最难的一步。

因为对你来说,他是年幼时照进黑暗的一束光,是救你于水火的那个人,甚至称之为信仰都不为过。

但是对他而言,你或许只是他年少时偶然路过的一处风景,连深刻印象都没能留下——毕竟当年他说“寒假再见”的那句承诺都未曾兑现,可见对于那段经历,他未必有多么上心。

即便现在的你已经不单单是当年的孩童,还多出了《双生》编剧这一层身份,可这似乎也无法引起他过多的关注,更别说让他主动接近你的世界。

所以,我还需要更多的筹码,或者说,给他更多注意到你的理由。

于是,我想到了预言。

预判他拿下影帝是我的第一次尝试。

当时我并不确定这件事是否一定会发生,但从入围的那些影片和主角来看,他分明就已经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更何况他演的还是你的剧本,我对你的剧本有着非比寻常的信心。

而我引导你产生“宋野城获得影帝”这个幻想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我搜索出了无数他曾经获得过的奖项,反复观看他的颁奖典礼、获奖感言,然后在云点注册账号开了一本书,为你写好了预言第一章 的开头,并且将电脑就停留在了那个页面。

如我所想,你醒来后果然因我留下的印象而再度出现了新的幻想。

虽然电脑上的写作页面让你恍惚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有异,但因为我对你的措辞习惯实在太过了如指掌,写出的语句完全就是你的一贯风格,所以在短暂的迟疑后,你还是接受了“它就是你写的”这件事,并将这一点记忆偏差理解为了“重生”造成的健忘。

再之后,奖项被揭晓,这个“预言”顺理成章成为了现实。

然而,这一次的尝试虽然成功,但却只能算是一次掺杂着运气成分的试水,毕竟不是所有事都能像预判影帝那样在明确的范围内下注押宝,想要创造更多确切的“预言”,我必须亲自着手,精准地控制变量。

于是如你所见,接下来书中涉及的每一件事都是由我提前操作而来——

年底那场发布会本就是为《双生》而办,又提前预定了场地,我借你编剧的身份从场地负责人那里拿到了通行证,提前调整了主会场无线话筒接收器的频率,又卸下了话筒电池,给你留下了“话筒会出故障”的印象,并使之顺利成为了现实。

唐瑶和宋野城的“恋情曝光”也是由我从旁促成。

前往《天将雪》剧组那次,我无意间听说了唐瑶婉拒捆绑炒作的事,后来又在贺景升对你诉苦时得知了唐瑶对他的追求倍感困扰,所以我通过微信以匿名友人的身份提醒唐瑶,可以借助当初搁浅的炒作来化解纠缠,对话中特意提及了“借狗仔偷拍来曝光”的方式,还在网上找到了很多两人宣传时同框的照片,给你留下了她和宋野城“约会被拍”的印象。

至于“拍戏落水”那件事,倒是所有事情中最脱离我掌控的一件。

那天我原本的打算是,前往剧组后先确定他们的后续拍摄安排和着装,再找机会进入服装间,在雨戏或水戏的对应戏服上留下些无水氯化钴粉末,这样戏服一旦遇水就会变红,产生出“血水”的效果,就能让你提前预言一场离奇的“灵异事件”。

事情的前半部分进行得很顺利,我成功确定了他们将在十天后拍摄一场水戏,也确定了那场戏对应的戏服,但不巧的是,那件戏服当天就穿在宋野城身上,我想接近那件衣服,就要先等当天的所有戏份拍完。

更不巧的是,那天的拍摄任务会一直持续到下半夜,如果我再按原计划做完一切,就会错过午夜的那趟航班,只能改坐次日中午的飞机回去,下午还要搜索一些灵异事件的图片让你留下印象,那么当你晚上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整整“睡”了两天。

我不确定这样长时间的沉睡会不会引起你的警觉,所以当时正犹豫着要不要暂时放弃原计划,再另做打算。

而就在我犹豫的当口,剧组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当那架威亚卷扬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其实有一瞬间在想,不如就顺水推舟地让它出点问题、造出另一个预言也不错,反正需要使用威亚的只有那场水戏,就算出了事也最多是掉进水里,又不会受什么重伤。

但这毕竟无法百分百保证安全,而我知道你绝不会容忍我拿宋野城的安危开玩笑,所以最终我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也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赶上午夜的航班飞回了首都。

至于后来威亚为什么还是出了问题,为什么还是应验了“预言”,当中的原因就连我都感到啼笑皆非,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问当时带我、或者说带你进组的那位道具组组长,他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好了,我要跟你交待的也就这么多了。

我之所以跟你交待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重生的幻想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一旦它破灭,那些以它为基础构建出的“前世记忆”也同样会不攻自破。

如果到那时你依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一定会对那些“记忆”感到匪夷所思,所以我留下了这封信,让它为你道明实情。

这封信我原本是打算迟些再写的,起码也该等到你重生幻想破灭之后。

但是,我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

从第三次与你意识交替开始,我就发现我拿取身体主控权的难度越来越大,需要的过渡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今天这一次,从你入睡到我完全拿过主控权,已经需要花上整整四个小时了。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意味着你的意识已经越来越强于我、越来越能压制我,也或许意味着这具身体感受到了意识交替带来的疲乏,于是出现了类似于“排异”的反应。

总而言之,往后我可能很难再有机会进行这种交替,可能会重新回到深处,也可能某一天,我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所以,我将这封信以字痕的形式写在了日记本的尾端,按照你写日记的频率,等你写到这一页发现它的时候,应该也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我曾经一度幻想过,你最好永远不要发现我的存在,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诞生源于痛苦,而你所经历的那些痛苦背后,躲藏着我这样一个怯懦的影子。

但我知道这不可能,尤其是在我做过这么多事之后,就更不可能了。

这些年来我从未保护过你,现如今我试图将你拉离悬崖边缘,似乎也没能找到多么正确的方式。

好在方式虽然拙劣,却也并非徒劳无功。

至少,他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