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面基(第3/5页)

那是和星网上的虚拟形象看起来有百分之七八十相似的容貌。

他红色瞳孔里闪烁着光影,瓷白的皮肤上逐渐漫上一层红晕,声音涩涩巴巴,“你、你……是、是小宝石?”

顾庭双目无神,此时此刻他的小秘密陡然暴露在所有虫的面前,这种场面是他从未想过的,甚至顾庭怎么也不明白,他那群雌虫组织的群友们为什么疑似是叛军队伍的老大?

他呆滞道:“我、我应该是……”

问:危!面基的群友竟是叛军该怎么办?

答:不知道啊!

心情大起大落的后遗症就是属于未成年雄虫的费洛蒙在刹那间失衡,原先只有靠近了才能嗅闻到的雨后青草味儿信息素短时间里如同大爆炸似地从顾庭的周身绽开,涌动的气息带着令雌虫精神振奋的能力,瞬间就引得周围几只雌虫面带红光,像是刚刚经历了剧烈的运动。

下一刻,天旋地转,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一口气的小雄虫脑袋一蒙,失血过多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了昏厥。

在双目被黑暗蒙蔽的最后一秒钟,顾庭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一截冷硬的虫肢轻轻挑起,随后跌倒了某个充满了血气的怀抱里。

——唔,好软。

——像是妈妈的怀抱?

路边蛰伏着的黑红虫子伸着触须在虚空中颤了颤,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气息,它的身体一路走来因为舔舐了全部遗留在路面上的血迹,整个躯体都扬着一种莹润的光泽,像是上等的黑红血玉,昂贵且珍奇。

它紧紧“盯”着自己的目标,眼看小雄虫要被抱走了,黑红的虫陷入了焦急,扭动着身子努力追赶,可距离却在一点点拉大……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甚至久到顾庭都不知道过去了几小时还是几天,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某些医疗设备“滴滴滴”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很多围绕他周遭断断续续的声音——

“精神力……体质太差……很多流血口……”

“快,插管……心率降低……”

“还有伤口……太多了,流血止住了吗?”

“怎么回事?快输营养液!回升了……”

好烦,为什么这么吵?好想睡觉啊!真的好吵……

好吵、好吵……

苍白干裂的唇终于挣脱了昏沉意识的束缚,随着嘴角皮肤的浅浅抽动,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地溢了出来:“别吵了……”

很快,周围虫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医疗设备忠实地“滴滴滴”叫个不停。

勉强满意的小雄虫眉头浅浅松开一点,但还是能看一截若隐若现的小褶子,忽然一只骨结分明、手指修长的巧克力色接近,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落在了小雄虫的眉心,将那一点褶皱揉散。

淡了很多的青草味儿散去,朦胧间顾庭似乎听到一声轻啧。

这一回,小雄虫真的睡了很久。

——他又做梦了。

还是曾经梦见过好几次的虫巢,比起最开始见到的模样,那里破败了很多,弯弯曲曲的通道像是经历过巨力的撞击,石块破碎、土堆零散,原先被雄虫们精心装潢过的金色也变得黯淡无光。

顾庭以幽魂般的状态站在四通八达的交叉口,无法明言的心灵呼应叫嚣着,他的双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顺着身侧一格外惨烈的通道里前进。

随着一点点靠近,他听到了隐忍的悲鸣声,似乎充满了痛苦,在痛苦之下是无法掩盖的恨意。

通道的尽头,是那个把虫母金屋藏娇的地方。

金碧辉煌变成了陈旧颓圮,原先厚实软和的草垫零零碎碎地躺在地上,枯黄的枝叶比晚秋的落叶还惨,一碰便能在脆响之后变得稀烂。

那只虫母侧卧在枯草之上,他漂亮到超脱性别的面颊上带着涔涔的细碎汗珠,从眼尾开始染着红晕,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且费力的操磨。

虫母下半身的肢体比起上一次见到的色泽更加灰暗,原先流淌在其间的生命力已然悄悄消逝,那是一种近乎到灰白的寡淡,毫无血色可言。

他的怀里抱着一截从中折断的尾钩,充斥着神秘意味的黑蓝色亮面外壳被灰烬污染,独特犹如天空的蓝色血液染在尾钩的断口截面上,诡异的软肉间可以看到一截虫族特有的纯白断骨。

虫母在哭泣、在悲鸣。

他蜷缩着肥大臃肿的虫形下肢,以一个极其艰难的动作缩着,双臂紧紧搂着尾钩,即使赤条条的胸膛上被有毒的袋状尾节剐蹭出青紫的痕迹,也依然不愿意松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庭甚至能够对那种悲伤感同身受。

形单影只的小雄虫摸上了自己的胸口,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正在一抽一抽地发痛,就在他失神的片刻,嘈杂的动静从另一边的洞口传来——

几只雄虫挥舞着凶戾的钳足走来,他们均是半人半虫的形态,人脸上生着复眼、脑袋顶着触须、周身遍布虫纹。在他们的钳足上拖拖拉拉着一截暗色的硬壳。

直到走进了光源之下,顾庭才看清他们钳足上挂着什么——是五个连在一起、形状分明的巨型体节,断口处正好与虫母怀里的尾钩断面重合。

顾庭心里浮上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雄虫们耀武扬威地将体节扔在了虫母的面前,他们看着无法支起身子的虫母像是没腿的蠕虫一般在地上卑微爬行,手肘上蹭破皮的伤口开始溢血,即使每动一下都疼地抽气,但虫母也丝毫没有停顿,一点一点地爬过去、将那段体节抱在了怀里。

——与尾钩一般抱着。

“尤坦……”

“尤坦……”

虫母细声喃喃着,却很快被雄虫粗暴地扯开手臂,将他怀里的体节、尾钩抽出扔在角落里。

在虫母凄厉的惨叫中,一切开始褪色,像是被石头惊起波纹的水潭,所有的画面瞬间破碎,在瞬息之间荡然无存。

——唰。

躺在纯白色病床上的小雄虫睁开了双眼,雅克斯之目一般的眼瞳闪烁着水光,在睫毛轻颤的同时,一滴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洇湿了耳侧的枕头。

即使有泪水做润滑,顾庭依旧觉得眼眶干涩,他全身都没有力气,微微抬眼,只能看到占据自己半张脸的呼吸机,雾气起伏,凝结成细碎的水珠,而在他身侧则插着好几根长管,正源源不断地往破败的躯干里输送着营养液。

举目四望,是纯白干净的病房,到处都是冷然的机械感,偌大的屋子里只放了两张床,一个上面躺着刚刚苏醒的小雄虫,另一个上面是意识全无、同样插满管子的雌虫。

——这是哪儿?

疑问充斥在顾庭的脑海里,他皱着眉头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了先前的片段:在他被戴着面具的雌虫们赶到广场上后,突然联络器被接起了强制通话,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