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哄她(第2/5页)

采葭肺都快气炸,恨不能上前给娄夫人两脚。

可就娄夫人目下这破罐破摔的模样,真踢了,她怕是要借题发挥,闹得更厉害,到时候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嫣然虽看不懂娄夫人在做什么,可孩童的直觉告诉她,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张开小短胳膊,挡在慕云月面前,跺着脚,焦急地冲人群喊:“不许欺负我嫂嫂!我嫂嫂是很好很好的人!”

慕云月原本心里憋着火,被她一逗,由不得笑出声,郁气随之一散。

虽知林嫣然是认错了人,才会如此护食,但能被她这般保护,慕云月心里头也是暖暖的。

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慕云月想安抚她说没事,这种事自己前世就已经习惯,边上就先传来一声疑问:

“既是如此,娄夫人可否跟我们详细说说,慕家军中那么多人,汝阳侯为何单单处罚娄世子?”

娄夫人止泣,仰头了去一眼,见说话人是卫长庚,不由哼笑:“怎的?林世子看不下去,想英雄救美了?”

“你或许是好心,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有些人啊,不值当。”

“值不值当,某心中自然有数,无需娄夫人指教。”

卫长庚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凤眼透过面具,沉沉睥睨她,没用什么力道,却莫名看得人胆寒,仿佛隆冬腊月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冰水。

娄夫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胆气登时散了大半,却仍旧一声不吭。

卫长庚见她死鸭子嘴硬,也懒得同她多费口舌,转目看向她边上的娄知许,笑容意味深长:“这事娄夫人回答不上来,娄世子应当是知道的,敢问娄世子可否为某解答一二?”

娄知许无声审视着面前戴着面具的俊秀青年,没有说话。

他与林榆雁只打过几次照面,且都相隔甚远。是以他并认不出林榆雁的长相,可林榆雁的性子,他却是清楚的——

飞扬、跳脱,根本不是面前人这般沉稳强势。

这人绝对不是林榆雁。

那又会是谁?

雨又大了些,倾盆一般,人站在屋檐下,都会被风吹成落汤鸡。

采葭手忙脚乱撑开手里的伞,要给慕云月挡雨。

卫长庚却先一步迈上台阶,将自己的伞牢牢盖在慕云月头上,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

慕云月也习惯性地往他身旁一站,由他为自己打伞。

那种习惯,是连她自己都觉察不出来的稀松平常之事,跟呼吸一样刻入骨髓,仿佛在很早、很早之前,从某个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默契如斯。

娄知许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猝不及防,又疼痛难担,他下意识便怒呵出声:“你离她远一点!”

众人一愣,诧异地看着他。

慕云月也露出几分疑惑。

他是不是有病?就算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连伞也不许她撑吧?

卫长庚面具底下的剑眉轩了一轩。

男人最懂男人,他可太清楚娄知许眼中的怒火意味着什么。

也正因为懂,他不仅不让,还气定神闲地往慕云月身边挪了一步。

两人都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衣裳也是一淡一浓正相衬,就连衣角的暗纹也出奇地一致。卫长庚刚好比慕云月高出一个头,并肩站在一起,衣袖在风中交缠,看上去有种别样的般配。

就仿佛天定的姻缘,任谁都拆不得、散不开。

刺痛感再次袭来,比刚刚还要严重。

娄知许还没想明白,这种情绪究竟是因为什么,宽袖底下的两只手,就已经紧紧攥了起来,青筋根根分明。

像一只被抢了骨头的恶犬,正龇牙咧嘴警告对方。

卫长庚无声一哂,浑然不把他这点渺小的示威放在眼里,淡声继续问:“娄世子与其在这里同某争这些,不如先回答某的问题。那日在校场,你究竟为何会挨罚?”

“是因为你愚孝,为了给你母亲过生辰,擅离职守,害得校场马厩栅栏坍塌,战马越栏而逃;”

“还是因为你母亲在知道此事后,觉得不过是一桩小事,无伤大雅。为了让自个儿的寿宴能继续下去,就故意隐瞒不告诉你,致使战马久久不归,周遭良田被毁,佃农损失惨重;”

“又或者是因为,这些损失明明是你玩忽职守所致,汝阳侯念在你也是一片孝心,就自个儿掏腰包,帮你偿还了佃农的损失,还在御前给你求了情?”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巷子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慕云月也呆了一呆。

父亲甚少在家中提起军中之事,是以慕云月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听说,丢马之事原还有这样的隐情。

去年冬天闹雪灾,早春又降暴雨,各地佃农本就苦不堪言,而今又因这飞来横祸,致使农田颗粒无收,那还谈何惩罚过重?

根本就是罚轻了啊!

围观众人也逐渐过味来,知道自己的善心被利用了,一个个都怒不可遏,目光齐刷刷扫向娄家母子,跟下刀子似的,直要将他们捅成筛子。

娄知许低头咬着牙,无言以对。

娄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往娄知许身后缩。

看着大好风向突然逆转,她心中颇为不甘,负隅顽抗道:“就算你说得都对,那我儿要受罚,也该是由陛下来罚。她一个闺阁里的姑娘,一无实权,二无品阶,出来瞎掺合什么?我北颐的律法难道是儿戏,可任由旁人滥用私刑?”

卫长庚听完,非但没被她问倒,还露出了醍醐灌顶般的目光,沉笑着认同道:“娄夫人所言极是。”

娄夫人愣了愣,不知他为何没有反驳,只看着他半截面具下那泛着樱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仿似幽暗处哪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凉恻恻的。

伴随一股恶寒,娄夫人衣袖遮盖下的两只手臂,都一颗接一颗地冒出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恐惧感催使她必须把局势扳回来,帕子一抖,她哭得更加厉害,一行编排汝阳侯府和长宁侯府如何勾结,陷害他们母子,一行又捂着额头,“嘶嘶”嚷疼。

可如今哪还有人肯信她,不仅不帮她说话,还骂得更凶,哪怕被砸脑袋,也都成了她的不是。

娄夫人急得团团转,终于体会到适才慕云月百口莫辩的痛苦。

然慕云月有人护着,她却是孤家寡人,连个挡在她面前的孩童都没有。

情急之下,娄夫人拉过娄知许,扒拉他那只受伤的食指,给大家伙掌眼,“你们瞧,我没扯谎,我儿的确叫这毒妇踩折了手指,伤还在这儿呢!”

娄知许高傲了这么些年,受伤了也都自己硬挺着,从不愿同旁人诉说,又如何肯让一群毫不相干的外人,看猴儿似的点评他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