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5页)
“对,三枪。”
“谁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这种事?”
“我不知道,”我的语气很紧绷也很小声,“我不太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
尖叫声——我的尖叫声——在我脑中回响,要是我回答“不记得”,就会成为骗子。
“我记得一些,”我坦白地说,“应该是个男人。我们住在一间公寓,他跑来对我父母大喊。虽然我不记得是什么事情,不过大概和毒品有关系。他们两个都很恍惚,一直都是这样。”那些画面在我脑中闪现而过,让我皱起眉头,“妈妈带我到卧房,我猜我们是想从窗户爬出去。我记得往下看到草地,觉得距离好远。我听见了枪声,就尖叫起来,妈妈抓住我的手,盖住我的嘴巴,然后——”
“你想害死我们吗?”
妈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出现,让我吞了下口水,“我记得的就这样。”
卡伦发着抖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他的表情充满恐惧。
“因为你问了吗?”我轻笑了一声。
“当然不是啊。”
“如果你要的话,我们可以做,但是这要留着。”我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他笑了。他看见我纳闷的样子,试着忍住,结果又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不,”他把我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轻轻地吻了我的脸颊,“我想我还是等你比较想要的时候吧,而不是‘如果你要的话,我们可以做’这样。”他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脸红地看着地上,“噢。我不是,其实——”
“没关系啦,”他亲了我的额头,然后滑下床,“让你知道一下,我也没预期会那样呢。”
我想要融化在地板上,变成一大团亮红色软糊糊的重启人。
“我可以去我爸妈的房间睡。”他说。
我马上抓住他的手,“不,你能留下来吗?”我还是想要亲近他,但不是那样亲近。
“当然啊。”他很高兴我这么问。他爬上床时,我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
我躺到他身边,依偎过去,让他抱住我。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而他往前倾,嘴唇轻抚着我的耳朵。
“等我们真的做的时候,就别再说什么还要穿着衣服那种没意义的话了。”
“可是——”
“不是,抱歉。我才不在意那些疤痕,你也是。要么就有,要么就没有。”
“那你可能会没有。”
“拜托。你才没办法抗拒我那么久呢。”
我笑出来,抬起头亲吻他。我们亲吻时,他把我抱得更紧,在那一刻,我觉得他也许是对的。
“瑞恩,太阳要下山了。”卡伦的气息让我的耳朵搔痒,于是我动了动,额头轻拂过他的胸口。
我睁开眼睛,看见房间沉浸在橘色的光线中。在光芒下,卡伦的皮肤很明亮,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人类。
我在柔软的床单上伸展双腿,一只手抓着厚绒被抵着下巴。我在一朵云里——一朵舒适得像泡泡的云,而我的身体陷进床里,这张床比我碰过的任何东西都更柔软。云的味道闻起来像卡伦,像是肥皂和香料,感觉很温暖,也有重启人特别的气味。
他拨开我额头上的头发,亲吻过来,燃起一股火焰,一路往下烧到我的颈间。
“我们应该赶快出发了。”他深色的眼睛和我对望,而我也觉得没必要假装自己不害怕。他已经看得出来了。他的大拇指在我的脸颊上摩擦出暖意,他坚定的眼神表示他并不在意我的恐惧。
我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动。我宁愿和他待在床上一整夜,一整天,甚至一整个星期。忘掉勒伯的女儿,忘掉不存在的重启人特区,忘掉一切,只记得他的怀抱与笑容。
可是他在发抖。他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抽动,于是他翻过身,把脚移到床的另一侧。他偷瞄了一下颤抖的双手,然后去拿衣服。
恐慌的感受撕扯着我的胸口,让我无法呼吸,一头埋进床里,害怕自己会尖叫出来。
“搞不好我有比较小的衣服可以给你穿,”卡伦边说边跳下床,大步走向他的衣柜,“大概是我四岁左右穿的吧。”
我在床上笑着,然后坐起来,撇开脸上的恐惧。那种强烈的感觉压在胸口,嘲弄着我。
“至少七岁,”我反驳,“我才没那么小。”
“有了,”他丢给我一件浅蓝色上衣,“那件还是太大了,不过也许你可以把底部绑起来。”
他离开房间去换衣服,我也穿上自己的裤子和他的衣服,结果衣服盖住了我半段大腿。我试着把多余的部分绑成一个结,最后还是放弃,把它塞进裤子。我拿起他丢到椅子上给我的黑色运动服,笑着把柔软的质料套过头。
卡伦回来后,把电子相框和一部小相机放到一个包包里,再放进几件衣物。
“我们可以看看我爸妈有没有留下任何食物,但我觉得希望不大。”他一边说一边拉起包包的拉链,然后甩到背上。
厨房空无一物,只有几个废弃的有裂痕的盘子。卡伦耸了耸肩,对我伸出一只手。
“准备好了吗?”
从来就没有。
“好了。”我握住他的手。
我再扫视了最后一次,就跟他到走廊上,进入客厅。卡伦似乎刻意不看周围,让目光保持在地上,然后替我打开前门。气温已经比前一晚低了好几度,夜晚的空气很冰冷,就连卡伦也打战。
“在我们离开之前还有一站。”他指着隔壁的房子说,“我得查出我家人去了哪里。”
“我们要怎么做?就这样出现直接问吗?”
“是啊。”他把我拉到屋子后方,然后在我阻止之前就敲了敲一扇黑色窗户。
窗帘打开,一个年纪比我们小一点的人类男孩探头出来,他一看到我们,就叫了一声,立刻用力拉上窗帘。
“艾德瓦多!”卡伦喊着,“我只是想知道我爸妈和大卫去哪里了!”
艾德瓦多又探头出来,他睁大眼睛,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我们,“卡伦?”
“是啊。”
“很糟吗?”
这个问题可能有好几种意思,不过卡伦点了点头。
“对,很糟。”
艾德瓦多恐惧地眨着眼睛,呼出的空气在窗户上起了雾,“你逃出来了吗?”
“对啊,你知道我家人去哪里了吗?”
“我妈妈说是塔楼公寓。”
“谢谢你。”卡伦说,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等一下,”艾德瓦多说,然后往上推开窗户。卡伦又往后退了一步,“你的号码是多少?”
“二十二。”他举起手腕。
艾德瓦多窃笑着,“哇,真是厉害呢。”
我笑了出来,卡伦也对着我笑。
“那是谁?”艾德瓦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