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终结?(第2/3页)

马冰叹了口气,轻轻搂过小姑娘,“哭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秋天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她哭得好伤心好用力,最后浑身抽搐,几乎昏死过去。

马冰有一点理解秋天的心情。

她的家人早早抛弃了她,是徐桂芝给了她短暂的温暖和陪伴。

而如今,秋天不仅是在哭曾经的好友,还在哭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哭这该死的世道。

是面对真相的悲痛,也是向过去道别的倾泻。

皇长子被废为庶人,皇三子过继为死了的顺王之子,这两道旨意昭告天下时,正值今年第一场冬雪。

相较关外,开封的冬日简直过分温和,像个温吞的书生。

马冰只穿了件薄皮袄,抄着袖子坐在桌边,盯着秋天和小黄练字。

小黄正式跟了谢钰。

奈何这小子还不怎么会书写,而临近年底,谢钰忙得陀螺似的,没空教导,便让他每天空出半天来马冰这里读书识字,另外半天习武。

两个多月熬下来,秋天也认了一百多字,只天分到底差了些,每每坐在桌边,总是一脸苦大仇深。

小黄比她略大几岁,脑子也活泛,有时见她吃力,私下也帮着教。

一来二去的,他记得也更牢固。

这会儿秋天刚到《百家姓》,小黄却已经念到《千字文》了,正式拉开差距。

见他们两人写得入神,马冰起身去门外廊下坐了,那里蹲着一只火炉,上头煨着一锅大鹅。

锅子早就烧开了,巨大的水泡翻滚,将沉重的木盖子顶得“咔嚓嚓”直响,乳白色的水汽从缝隙中挤出来,发出“嗤嗤”的细微的尖啸,斜冲着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大鹅独有的香气弥漫在药园的每个角落,连带着墙角那株梅花放出的幽香中,似乎也沁了人间烟火气。

马冰吐了口白汽,取过墙根儿下立着的铁签子,拨弄下红彤彤的炉火,一股浓郁的烤栗子香就飘了出来。

她弯腰将栗子拨弄到小竹簸箕里,颠了几下,吹去上面的浮灰,裂口中金灿灿的栗子肉便露了出来。

香气更浓。

也不知张抱月和蒲草,不,是赵四丫和胡春安定下来没有。

开封都这样冷了,关外或许一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

“呦,这么香,叫人怎么安心炮制药材!”

斜对过的窗子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王衡的老脸来。

马冰失笑,冲他扬了扬簸箕,“歇歇吧!”

她又给了里面的秋天和小黄一点,让他们暂时歇歇手眼,自己和王衡及他的两个徒弟剥剩下的,又将洗好的芋头塞进去。

烤栗子好吃,烤芋头也香甜。

芋头都是挑了小个的,方便熟透。

回头烤好了,捏着一角轻轻往下一顺,粗糙而毛茸茸的外皮内就滑出洁白而细腻的瓤儿来,黏糊糊香喷喷。

一口下去,细腻绵软,好似融化的黄油和膏脂。

若觉得不够香甜,还可以再略蘸一点白糖,整个心窝都美了。

“姑娘。”那边小黄和秋天剥了一碗栗子肉,自己不吃,巴巴儿捧出来给她。

马冰失笑,“你们吃,这个自己动手吃得香甜。”

两人对视一眼,扭捏而满足地回去吃起来。

真香啊!

谢钰是傍晚回来的,手里提着一只烟熏兔肉。

大厨用的果木熏制,风味独特。

王衡深吸一口,巴巴儿回屋里取了自酿的橘子酒,三人各自小酌一杯,对着暖烘烘的炉火,十分惬意。

喝到后来,小黄和秋天不知怎的也混了半杯,最后都吃得脸颊红彤彤,眼睛直勾勾,笑容傻兮兮。

大约是年纪大了不胜酒力,又或者终于有了眼力见要装醉,总之,王老头儿恶狠狠吃了一条兔腿,就着锅贴饼子塞了一大碗红烧大鹅,这才打着饱嗝回去休息。

小黄和秋天也各自回去睡了,院子里转眼只剩下马冰和谢钰两人,外加顶着开水壶咕嘟嘟冒泡的小火炉。

雪更大了,下降的雪片相互纠缠,落地时,一团团的,几乎有成年男子半个巴掌那么大。

地上,屋脊上,树梢上,很快洁白一片。

谢钰饿狠了,连吃两大碗还没饱,马冰就将那熏兔子上的肉都撕下来,一边撕,一边往他碗里放。

他吃得虽多虽快,但仪态依旧很好看,甚至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马冰洗了手,托着下巴安安静静看,忽然回想起初遇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们在外面共进的第一顿饭,也是兔子。

谢钰看了她一眼,眉目柔和。

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此情此景,仿佛寻常百姓那般,一位妻子等待着晚归的丈夫……

只是这么想,谢钰就觉得快活。

可是……

两人说了几句话,丝毫没提朝堂局势,最后见天色已晚,平静地分开。

谢钰照例回自己的院子,而跟着他的霍平看着他熄灯,也要回房休息时,却意外看到了立在松树下的马冰。

“马姑娘?!”

霍平被吓了一跳。

她就这么静悄悄站在树下,身上披着白色的兔皮斗篷,几乎跟周遭雪景融为一体,他差点没发现。

马冰往谢钰的院子里看了眼,“今天宫里出什么事了,他的腰牌呢?”

谢钰最常用的有两块腰牌,一块是代表官职的禁军腰牌,供他出入开封府并关键时刻调动手下禁军。

另一块,则是为方便随时入宫面圣的宫廷腰牌。

平时禁军的腰牌谢钰日日都挂着,而宫廷腰牌则只有需要进宫的时候挂出来。

他今天一早就入宫面圣了,按理说,也该挂着那两块腰牌回来。

可马冰一块都没看到。

霍平张了张嘴,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那么意外。

他挠挠头,显出几分挣扎,最终还是老实道:“我虽没跟着面圣,但在外头远远听见陛下好像发了老大的火儿……大人的官职被撸了,腰牌也收走了。”

马冰藏在斗篷下的手紧了紧,指尖掐得掌心生疼。

“是肃亲王的事吗?”

皇帝对谢钰素来宠爱有加,寻常放肆都不放在心上,可今天却做到这一步……

是为了自己吗?

马冰分明没问,或许问了对方也不会说,但直觉却告诉她,一定是这样没错。

霍平点头,“大约是,大人似乎对结果不太满意。”

这是极保守的说法。

肃亲王和田嵩自始至终都没松口,后者一度想自尽,但有徐茂才的前车之鉴在,禁军看守的特别严,及时给救下来了。

皇帝不可能让他死。

死亡这种事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让白的变成黑的,也可以将黑的洗白。

哪怕一个人生前恶贯满盈,可只要他死了,就开始适用“死者为大”这句话,过往的种种不是就都可以被忽略,哪怕一丝半点优点也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